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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World, One Wardo—

【DE】爱情重构 10 【TSN/NYSM】

你们羊角太太提醒我,这个月的月末,《爱情重构》就开坑一年了。

所以我想,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一定要更新一发。

【10】

第二天Chris来的时候,Eduardo还没起床。

这挺稀奇的,毕竟以前如果Eduardo留宿在柯克兰,大清早Chris能见到的活人就只有Eduardo一个。

至于Billy、Dustin和Mark这些夜行动物,除了有课——不,就算有课,大部分的早上都是见不到人的。

 

“去把Eddie叫醒。”Chris指挥Mark,“你的咖啡呢?”

“在柜子里。”Mark打了个哈欠,“泡Wardo的,我不喝。”

“不行。”Chris瞪着他,“放下你手里的红牛。”

“等会出入境的调查人员就来了,”Chris说,“我得确保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脑袋是清醒的。”

“喝红牛也能清醒。”Mark说。

“你那是清醒过了头,”Chris说,“该说话的时候闭嘴,不该说话的时候滔滔不绝,这不叫清醒。”

任职两年公关职位的Chris,对于自己的前室友、现老板在某些情况下有多难搞实在心有余悸。

“红牛和我的说话风格没有直接联系。”Mark翻了个白眼,自顾自踢着拖鞋往Eduardo的方向走。

 

Eduardo的房间门在早晨9点半的时候还紧紧闭着,里面好像没有丝毫动静。

Mark敲了敲门,然后站在Eduardo房间门口好一会儿。

没反应,他又敲了三下,“Wardo?”

Mark尝试着拧了拧门把,并没有锁死的门把很快就被拧开了。

“Wardo?”他探头进去。

Eduardo并没有在床上睡觉,床上昨天送过来的被褥还叠得方方正正的,显然没有用过。

Eduardo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通宵了一整个晚上,熬不住直接睡过去了。

他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长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眉头轻轻皱着,显然看上去睡得不太安心。

 

“Wardo,起来了。”Mark拍拍Eduardo的肩膀。

Eduardo醒得有点艰难,大概是因为昨天他真的睡得太晚了。Mark拍过他的肩膀之后,大概过了十秒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抬起头,因为脑袋枕着手臂,左手都麻木了。

Eduardo还趴着,怔愣地看着Mark,Mark站在那里抿着嘴。

“Zuck、Zuckerberg先生?!”

Eduardo在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时,几乎是被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他长时间趴着睡,手脚僵硬了,差点整个人摔下椅子。

Mark眯着眼看他,在Eduardo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戒备和疏远,如果他是一只猫,Mark觉得他的毛和尾巴都要炸起来了。

他若有所思地往后退了一步,用一贯的冷静语调说:“Chris已经来了,他带了三明治,出入境的人等会就会来,做好准备。”

说完,他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Eduardo的房间。

 

Chris昨天非常细心地给Eduardo挑了很多他以前爱穿的那种线条利落的衬衫和休闲西装,Eduardo慢腾腾地换好衣服,在盥洗室里看到了一个有点陌生的自己。

跟Daniel和四骑士给他准备的衣服都不一样,Daniel总把他当一个大学生,或者一个小少爷,所以他也穿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模样。

Eduardo觉得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

他弄了点发胶,尝试着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按照昨晚搜出来的新闻图片——那个‘Eduardo Saverin’的样子,给自己弄了个造型。

不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英俊帅气,一看就非常有精英气质的上流社会的年轻人。

他穿着昂贵的、笔挺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理得整整齐齐,难怪他对华尔街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这个模样一看就像是天生该属于华尔街的。

所以,这就是我吗?

Eduardo困惑地盯着镜子里非常陌生的自己。

就是这个人,毫无戒心、看都不看地签下一份陷阱合同的傻瓜,然后又因此起诉了自己的“挚友”(十分有待商榷)兼合伙人,拿走了六亿美元和5%的股份。

连父母都视之为丑闻,甚至公开出了严厉的声明。

还有饱受媒体诟病和斥责的移民新加坡避税嫌疑——所以我出现在新加坡,真的是因为避税?

一个人怎么能在三四年的时间里制造出这么多的负面新闻?

这就是他最近几个月里,一直想找到的过去?一个名声并不好,被贴上了失败者标签的年轻新贵。

Eduardo沮丧地晃了晃脑袋。

他不喜欢这个自己。

 

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Chris向他笑着打了招呼,丝毫没有因为Eduardo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装扮而有不一样的态度。

他的态度完全是自然的,就好像Eduardo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而Chris也很熟悉这样的Eduardo一样。

这让Eduardo感到有点放心,也有点忐忑。

他心情复杂,安安静静地吃完Chris贴心地为他准备的早饭。

Mark坐在他对桌,不过说Mark在吃早饭,不如说他在啃早饭,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Eduardo身上,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他来来回回地扫视。

“有没有人告诉你,”Eduardo喝下一口咖啡,终于被盯得忍不住气呼呼地抗议,“一直盯着别人看,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有。”Mark随口说,“你。”

Eduardo无语,Chris忍不住在旁边闷笑。

 

出入境工作人员来的时候,他们刚收拾好屋子。

Chris希望Mark去换一套稍微能见人的衣服,可是被Mark拒绝了。

出入境政府工作人员来到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灰白色的T恤和运动裤,以及胶质露趾拖鞋的亿万富翁。

而旁边那位“非法入境嫌疑人”则穿着修身笔挺的休闲衬衣,一脸乖巧斯文的模样。

尽管如此,这两个人倒是一样的难对付,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也同样令人火大。

出了名很不好惹的那个,一直无所谓地低头在草稿本上乱涂鸦,看了就让人火大。

看着很乖巧的那个也并不省心,每个问题一问三不知,不是“我不知道”就是“我失忆了”,无辜又委屈的模样让人憋着一把火不知道冲谁发。

两位调查人员只好向桌上第三个人——也是唯一一位可以正常交流沟通的人,Facebook的PR发问施压。

当然,在Chris身上,他们就更难讨到便宜了。

这可是能兜得住所有负面新闻和负面评价,让Facebook的暴君至今还没有被媒体唱衰搞臭的大功臣。

 

调查的后期,基本上就是Chris VS 两位出入境政府调查员的唇枪舌战。

Eduardo在旁边听了十来分钟,注意力就被Mark的涂鸦吸引住了。

他堂而皇之地歪过头盯着低头涂涂画画的Mark,Mark抬头瞟了他一眼,又冷冷淡淡地低头继续他那没什么意义的涂鸦。

一个小时后,Chris送走了两位出入境调查员。

 

“看什么?”Mark扔下手里的笔。

圆珠笔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把Eduardo惊醒。

Eduardo用一种迷茫疑惑的表情看着他,忽然问道:“19000美元是什么?”

Mark紧抿着嘴不作声。

Eduardo以为Mark没想起来,毕竟19000美元无论对他还是对现在的Mark,都是一笔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目。

“就是,”他想了想,努力捕捉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你说要算一算,18000加1000美元,你算出了19000。”

Mark的脸上瞬间好像被打了一拳,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硬的线条。

“你投资Facebook的资金,19000美元。”

“所以我只是投资了19000美元?”Eduardo露出惊讶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然后我向你索赔了几个亿?”

Eduardo这话似乎触怒了Mark。

他轮廓分明的脸渐渐紧绷,呈现出一种尖锐的线条。Mark冷冷地盯着Eduardo,一言不发。

“失忆前的你对Facebook的价值一无所知,”Mark尖刻地说,“失忆后的你对Facebook的价值依然一无所知。”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找我要投资!”Eduardo被他的话语刺伤,他半是生气,半是受伤委屈地看着Mark,声音也忍不住大起来。

他昨天看到的新闻里,不少评论都说,Mark在创造Facebook的初期,最大的失误就是找了一个完全不懂Facebook,甚至不懂互联网的联合创始人。

以至于为了取得对Facebook的完全控制权,Mark付出了难以想象的高昂代价。

“你不是Wardo,当然不知道、不明白。”Mark站起来,斩钉截铁地撂下一句话,“如果是现在的你,我绝对不会找你投资。”

 

“嘿,你们两个!”Chris走进来,发现客厅里弥漫着火药味,“怎么我才走开一会儿,你们又吵起来了?”

但是Eduardo和Mark谁都没有看向Chris,他们较劲似的瞪着对方。

“你选择相信网络上那些道听途说的揣测和评论,”Mark看着他,“我们和解之后,有保密协议,谁都没有接受过采访。”

“如果你不希望我被误导,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告诉我?”Eduardo问,“为什么隐藏这件事?欺骗我你是我朋友?”

“我告诉你,对事态的发展有任何助益吗?我告诉你,你就真的能明白当年发生的事情吗?我告诉你,你就能明白自己吗?”Mark毫不留情地掷下几个尖刻的问题。

 

“我告诉你,你就是Eduardo Saverin这个人了吗?”

 

Eduardo一下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Mark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他知道这些,他也不是Eduardo Saverin。

昨晚他熬了一个通宵,把网络上关于自己的新闻和评论全部都浏览完了。可那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尽管他会感到羞耻、感到难过——为Eduardo Saverin的遭遇。

可他依然不了解白Eduardo Saverin,也不明白Eduardo Saverin到底在想什么。

投资前了解清楚投资对象和投资项目,是投资的基础。

他为什么对互联网一窍不通,却又投资了Facebook?

他为什么投资了Facebook又对它毫不上心?

他为什么会毫无防备地签下那份死亡合同?

他起诉Mark的时候在想什么?

为什么在经过那场诉讼后,Chris和Dustin依然对他这么热情?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纠纷?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明白,他都很迷惘,哪怕看完新闻,哪怕Mark真的告诉了他。

所有的这些,通过别人告知的这些,都只是“事实”,不是记忆。

可他不是Eduardo Saverin,因为他丢失的并不是“事实”,而恰恰是记忆。

 

Mark转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这个沉默得可怕的客厅。

Chris看到Eduardo脸色一片苍白,心疼地走上去想给他一个拥抱。

可Eduardo摇摇头拒绝了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我没事,就只是……只是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好的。”Chris看着他,“但记得我们都是爱你的,我、Dustin。”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Mark。”

“谢谢。”Eduardo说。

 

Eduardo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觉得又疲倦又难过。

他来来回回地按亮了手机好几次,终于在短信界面输入了一句话。

 

“Daniel,你知道我的事情吗?”

 

这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魔术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Eduardo看着在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接起了电话。

“嘿,我的小王子。”

Daniel在电话那边佯装轻松地像平常那样笑着叫了Eduardo一声。

可Eduardo握着手机不说话,连礼貌的回应都没有,这样反常的态度,正印证了Daniel的担忧——要知道Eduardo哪怕在低落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对别人不理不睬的情况,可想而知他现在心情有多坏。

“怎么了,宝贝?”Daniel问他。

“你知道我的事情吗?”Eduardo在电话里重复了一次Daniel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

魔术师敏锐地觉察到Eduardo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颤抖,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Daniel可以欺骗Eduardo,可以花言巧语地哄他,就像他哄那些女孩儿一样。

但他想了想,还是承认了,“是的,我知道。”

Daniel诚实的一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Eduardo刚刚在Mark那里受的委屈立刻爆发了,难过像排山倒海决堤的洪水,瞬间把他击垮了。

“一开始?”他问。

“一开始。”Daniel冷静地回答,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那边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只剩下急促刺耳的“嘟、嘟、嘟”声。

“Shit!”Daniel猛地回过神来,他狠狠咒骂了一句,按掉电话立刻重新拨过去。

 

可是Eduardo已经关机了。

 

Eduardo把电话埋进枕头底下,否则他会忍不住重新开机,接听Daniel的电话,然后把气撒在他的魔术师身上。

事实上,连Eduardo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变得这样无理取闹。

是的,是的,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过去,就只是他不知道、也记不起来,连争辩和解释都做不到。

他想跟Daniel说,不,不是的,他不是像那些报道上所描述的那样的人。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

可他又是谁?

穿上衬衫、抹上发胶,他就是Eduardo Saverin了吗?

换上T恤,任由头发打着自然的、蓬松的微卷,他就不是Eduardo Saverin了吗?

我是谁?

谁是Eduardo?

这样简单的问题,却让他哑口无言。

他像个小哑巴,面对全世界的诟病,被千夫所指,无数言辞激烈的评论此起彼落、吵吵嚷嚷地包裹着他,他焦急得满头大汗,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的Lover看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啊。”Daniel黑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正在研究地图的Merritt抬起头,拍了拍手打趣道,“可能你需要重塑一下魅力。Woo,我记得是谁以前说自己能用双手和扑克,让所有女人都变成他的小荡妇?”

他吹了声口哨,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种能力可能在男性身上不起作用。”

“我们的催眠师看上去似乎很闲?”Daniel翻了个白眼,“我猜这次Dylan给你的任务是无关重要的小角色,或者是那个做幕后的?”

“好了好了,”Lula在旁边喊停,“还剩一周时间就出发了,地图看熟了吗?你,Merritt,扑克牌练好了吗?Daniel,我教你的都练熟了吗?道具准备好了吗?”

“你最好不要质疑我作为魔术师的专业性。”Daniel说。

“亲爱的,你别惹他。”Jack凑到Lula耳边说,“如果你还想得到一个能愉快合作的伙伴的话。”

Daniel觉得这三个人简直不能继续相处了,他转身就往外走。

“嘿,你去哪里?”Lula在他身后大呼小叫。

“和你无关。”Daniel松了松休闲西装的领口,可是那股气闷的感觉却始终散不去。

“去酒吧可别乱勾搭美女。”Lula叮嘱,“Bambi不在你可别又当回以前那个混账,你要是带女孩回来,我是会跟Bambi告状的。”

“闭嘴闭嘴。”Jack伸手捂住小女友口无遮拦的嘴。

Daniel停下脚步,对着身后比了个中指。

 

Eduardo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过深夜寂静的校园,路灯用昏黄的光温柔地笼罩着他脚下的路。

路很长、很静。

就好像他脚下是一条永远走不到终点的路,而他此刻身处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夜。

他只是往前走,偶尔还能遇见零星的一两个学生,或是带着一身酒气或是抱着满怀的书,匆匆走过。

然后,他来到Kirkland前,拿出卡在门口刷了一下,然后拉开那扇门。

门后是亮着灯的走廊,他急步走过,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回旋的楼梯。

楼里有很多门,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要敲开的是哪一扇。

H33——当这个门牌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就知道自己深夜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就是为了打开这个编号的宿舍门。

他拧开门把,坐在电脑前的人抬起头。

 

Wardo,I need you。

他说。

 

Eduardo走过去,听见自己笑着回应。

I’m here for you。

 

Eduardo艰难地睁开沉重的双眼。

他的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噗通、噗通、噗通——像锤子在敲击着什么一样。

Eduardo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原来是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灿烂得有点灼眼,把帕罗奥图烘烤得又闷又热,他被闷出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Eduardo看了看时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睡了3个小时。

等不正常的心跳平复,Eduardo才昏昏沉沉地爬起来,他口干舌燥,喉咙好像快要烧起来了。

Eduardo从枕头底摸出手机,按下开机键,不一会儿,上面显示三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这部手机里存着的唯一的联系名单:Daniel Atlas。

 

I need you.

I need you.

I need you.

 

Eduardo看着未接来电,忽然发现梦里那句话在他心底不断重复。

从远至近,从模糊到清晰。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他本以为是刚刚那个梦里的声音——尽管梦里很多东西都在清醒的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唯独这句话,像被下了魔咒的藤蔓一样,在热烈的午后、在寂静的房间,紧紧缠住了他的耳朵和他的心脏,占据了整个世界。

可是渐渐地,那个声音不再是梦里的那样平板冷静。

它变成了Eduardo自己的声音。

这太难受了,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的感觉都非常糟糕。

Eduardo放下手机,他决定去喝点水,缓解一下那股想要冲着谁发脾气或哭一哭的委屈和躁动。

 

他和Mark上午闹得很不愉快,所以Eduardo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凶巴巴的卷毛CEO。

因此他离开房间的动作很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大概他这点做得还是很成功,无论是Mark还是Chris,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并且离开了房间——又或者是他们此时正吵得天翻地覆,所以无暇顾及房间外的动静。

 

“你能不能对Eddie友好一点?”Chris听起来愤怒极了,但他还是记得压低声音。

“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任何问题。”Mark说。

Chris克制住怒火,耐着性子劝说,“你明白他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停止你的苛刻吧。”

“……”

Eduardo听到Mark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Chris才说,“如果你实在不想面对Eddie,解决了非法入境的问题后,我们可以送他回新加坡。”

“不。”这次Mark很快就拒绝了Chris的提议。

“Mark Zuckerberg,你到底有什么毛病?!”Chris崩溃。

“解决出入境的问题后,我会带他回一趟哈佛。”Mark说。

Chris听Mark的语气,就知道Mark不会改变或者取消这件事,哪怕Eduardo本人拒绝。

“这又是为什么?”Chris自暴自弃地问。

“医生说,重游故地,多和熟悉的人相处,都能刺激他的记忆恢复。”Mark冷静地解释。

“我实在搞不懂你。”Chris听了他的话,这才稍微缓下语气,“我以为你讨厌他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我是。”Mark承认得很干脆,“他这样会带来很多麻烦。”

Chris噎住,一口气差点又没上来。

说真的,不是看在Mark是他朋友的份上,Chris就要辞职,然后揍这位前上司一顿了。

“你如果担心他的股份,你可以跟他谈论或者签订一些附加协议,Eddie并不是很难说话的人,他一直都是理解你的,不是吗?”

“当初我既然踢走了他,我就已经保证他不会再影响Facebook。”Mark否定了Chris,“但,不。我现在指的是他的麻烦。”

“什么?”Chris疑惑了,“现在他除了出入境的麻烦,还有什么麻烦?”

“Wardo很要强,也很倔强。”Mark用一种纯粹客观的语气,好像不带一点感情地评价,“他在跟我打官司的时候,都不会落下学业,甚至社团活动。”

“这我当然知道。托你的福,他被折腾的够呛。”Chris翻了个白眼。

Mark没理他的挖苦。

“他去新加坡,也有自己的目标,他的生活目标,他的事业目标。他肯定是想重新开始,也肯定是急于向世界证明自己,也急于向他该死的、愚蠢的家族证明自己。”Mark说,“而现在,他失忆了,他的计划没有如期步入正轨,Wardo一定会非常焦虑。”

“Mark,你也说了,Eddie失忆了。”Chris提醒他,“他不会焦虑。”

“不,他会。我知道。”Mark直视Chris,“他现在一定在焦虑。”

片刻,他重复了一次,“不是谁,是‘Wardo’在焦虑。”

“你不能把以前的Eddie和现在的Eddie分开。”Chris说,“你也不可以把以前的Eddie强加在现在的他身上。”

“为什么不可以?”Mark的声音再次尖锐起来,“他就是Wardo,他必须找回他自己。”

“而且,”Mark继续说,“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不会有任何麻烦吗?Wardo没有戒心,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冒充他的朋友,你和Dustin也轻易取得了他的信任。”

“听着,Mark,你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这么说,”Chris生气地说,“他这辈子被骗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在你身上。”

“注意,我没有‘冒充’他的朋友。”Mark冷冷地强调。

“和解后,他就不把我当朋友了。我不会骗他我是他的朋友,现在的他也不是我认识的Wardo。”

他反问Chris,“更重要的是,现在真的没有人欺骗失忆的Wardo?他的护照,你难道真的相信他的护照是醒来时就在身上的吗?”

“不,当然不。”Chris说。

“那种能骗过出入境的护照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甚至入侵了数据库。这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可以做出来的。肯定有某个团体盯上了他,你怎么知道在他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被骗?”

“但如果他一直都无法恢复记忆呢?”Chris问。

“不会的。”Mark笃定地说,“‘Wardo’会回来的。我需要他回来,他必须回来,我相信他。”

“你……”Chris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从哈佛时代起,Eduardo跟Mark性格和行为都大相径庭,甚至一度被整个哈佛校园认为是最违和的一对朋友。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偏偏Eduardo是最了解Mark的人,Mark也是最了解Eduardo的人,这一点是他们身边每一个人都公认的。

他们了解对方需要什么,了解对方想要什么。

只除了唯一的一次。

 

“他需要我,”Eduardo听见Mark这么说,“而我会帮他。”

 

Eduardo在门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他没有继续听下去,但也没有走进去打断他们的对话。他只是想了想,然后安静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傍晚的时候,Eduardo重新回到客厅,Mark对他依然冷冷淡淡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Eduardo也没有过多接近Mark。

其实他还是有点怕这个比他小两岁却气势汹汹、说话十分刻薄的Facebook CEO,但另一方面,Eduardo又似乎隐约能明白到,自己为什么会和Mark做过挚友。

尽管他们的交流很少,但Mark给他的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两人就这样在同一屋檐下相安无事地过了没有吵架的两天——当然,单方面的冷嘲热讽还是不少的,不过看在这位“暴君”并不算真的很坏的份上,Eduardo觉得自己还是能容忍一下的。

第三天的时候,Chris带他去附近的医院,最后一次复诊了他受伤的腿。

医生确认Eduardo现在终于可以不依靠任何辅助设备走动了,只要别太心急进行剧烈运动,他的腿是完全没问题的。

Eduardo随后还去看了看到美国第一天就确诊他失忆的医生——听说是硅谷最好的脑科医生,诊断的都是硅谷这些价值动辄几亿美元的金贵脑袋。

Eduardo这问题在他那里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这位医生也给了Eduardo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的记忆确实是在慢慢恢复了。

但Eduardo还是难免有些沮丧,那些零碎的片段很模糊,偶尔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Eduardo有时能捕捉得到它们,但更多的时候它们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而就算他成功捕捉到的,也根本串联不起来变成连贯的记忆。

 

“别急,Eddie。”从医院回去的路上,Chris在安慰他。

“Dr.Haley说这个要慢慢来,等Mark处理完Facebook这次更新,我们陪你回一趟哈佛。在那里,你一定会想起更多东西来的。”

“我希望是这样。”Eduardo对Chris笑了笑,“谢谢你。事实上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去哈佛……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

“哦,不。”Chris诚恳地看着他,“请给我们这个机会,至少是给我。自从你离开后,我们一直很想念你,一直希望你能回到我们身边——各种意义上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Chris。”Eduardo点点头。

 

尽管Eduardo保持着微笑,可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

下午他们回家的路上,帕罗奥图的天气晴转阴,继而又下起雨来,这就更让Eduardo心烦意乱了。

刚开始是毛毛细雨,雨点飘到车窗上,很快就模糊了那快玻璃。

没过多久,雨越下越大,密集的水珠砸在车窗玻璃上。

“幸好今天Mark在Facebook,”Chris看了看窗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否则你会见到一个脾气坏到极点的Mark,让我们保佑总部那群猴子们能平安过完今天吧!”

Eduardo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Mark不喜欢雨天。”Chris解释,“下雨会让他心情变得糟糕,然后加倍刻薄。这种天气,Facebook里大概没人愿意靠近Mark两米范围内。”

“我也不喜欢雨天。”Eduardo说。

“当然,你在圣保罗和迈阿密长大,”Chris说,“你属于温暖的阳光。”

Eduardo摇了摇头,但没说什么,整个人开始有点恹恹的。

 

Chris以为他累了,也就体贴地没有再说话,转而安静地开起车来。

那些雨水的沙沙声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地罩着他的耳朵,让Eduardo无法集中精神,昏昏欲睡起来。

Eduardo后来知道Merritt催眠过他。

但Merritt是个好人,Eduardo知道他催眠自己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他当然不会因此讨厌Merritt,况且Daniel也一再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被催眠诱发的难过、无助和愤怒,这些复杂的糟糕情绪糅成杂乱的一团,像棉花一样塞满了他的胸膛,让他感觉不舒服极了。

 

到家后,Eduardo以身体不适为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草草换上居家服,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这次,他做的是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他在滂沱大雨里走了很久,然后敲开了一栋公寓的门。

来应门的人有一张轻浮英俊的脸,Eduardo觉得自己认识他,可却始终想不起他是谁。

但他知道自己很讨厌这个人。

公寓里的情景也很让Eduardo厌恶。

两个看上去还不到21岁的女孩子们疯疯癫癫地打着电脑游戏,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和她们站不好也坐不稳的姿势来看,大概是嗑嗨了。

然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Eduardo回过头,终于在梦里见到唯一一个他认识的人——Mark。

接下来,梦境转到了一个逼仄的走廊里。

他在和Mark激烈地争执。

Eduardo觉得很冷,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愤怒,这么委屈。

他冲着Mark地吼着什么,可是所有东西像被消音了一样,他越是竭力去听,就越是听不见。

一切都像一部默剧,一场幻像,一次虚影。

什么都是假的,可冷是真实的,愤怒是真实的,不甘心是真实的,委屈也是真实的。

忽然,他听到了唯一一句话,来自Mark。

 

I'm afraid you’re gonna get left behind.

 

Mark冷漠的声音是这场梦境中唯一他能听清楚的一句话。

在短暂的死寂后,这个密封的空间忽然喧嚣起来。

 

“他不是我认识的Wardo。”

“再这么下去,他去新加坡的生活目标、事业目标全部都要耽搁了。”

“他什么都不懂,会惹麻烦。”

“他不是Wardo。”

“‘Wardo’在焦虑,他必须回来。”

“我需要你在这里,Wardo。”

“不是你,我需要的是我认识的‘Wardo’。”

 

“Wardo,你再不‘回来’,我恐怕你又要被落下了。”

 

Eduardo猛地睁开眼睛。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棉质的居家服贴在高热的肌肤上,好像裹了一层湿漉漉的布。

Eduardo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12点了。

Eduardo还依稀记得傍晚的时候,Chris曾经敲门要他起来吃饭,但是他正睡得香,昏昏沉沉地拒绝后,又跌入一个更深的夜里。

显然他确实睡了很久,可是疲倦的感觉却始终没有褪去。

 

这几天他都睡得不太好,因为梦中总是闪回记忆片段。

Eduardo的潜意识一直想要捕捉那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和话语,可这样做很徒劳,而且醒来后总是非常疲惫。

Eduardo再也睡不着了,他只好抱着被子,呆呆在床上坐着。

雨依然下得很大,沙沙的雨声绵密地笼罩了整个城市。他好像被暴雨包围,身边除了雨声和寂静外,再无他物。

他感到很孤独。

这种孤独不是身边有多少人陪伴可以排遣的。

它是找不到答案的迷惘,是看不见未来和过去的忐忑,是没有人理解自己内心的落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Eduardo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Eduardo低下头看向手机。

 

Daniel:“醒着吗,宝贝”

 

自从Eduardo挂了Daniel的电话,这三天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了。

Eduardo从来没有挂过谁的电话,他知道自己不对,可又拉不下面子跟Daniel道歉。

Daniel自然也没有找过他,或许魔术师也生他的气了。

无论是胆怯不敢找Daniel的自己,还是Daniel在生他的气的猜测,都让Eduardo心情很坏。

 

“醒着”Eduardo小心翼翼地回复,打下这两个字后,一点小小的期待在他心尖上冒了出来,好像下一秒就能看到电话来电亮起。

“等我片刻”魔术师给他回的是一条短信。

“Danny?你在哪里?”Eduardo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某种不敢置信的雀跃像在心口的地方,“噗”地开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花朵。

Daniel没有回复这条短信,Eduardo有点紧张。

Daniel是要来见他吗?他们在哪里见面?他需要告诉魔术师,Mark的房子的门牌吗?

Eduardo忍不住又发了一条短信,“Danny?”

可魔术师还是没有回复他。

Eduardo有点不知所措,他抱紧被子,修剪得很整洁的足趾不安地蜷着。

手机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密集厚重的雨幕,既期待他的魔术师像表演魔术一样忽然出现,又不希望他的魔术师穿越暴雨只为了来见他。

时间的流逝被雨水拖得很慢,Eduardo发了半小时的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咚咚”两声清脆的玻璃响让Eduardo一下子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穿着黑色雨衣的魔术师已经站在了Eduardo房间的小露台上。

 

在看到Daniel的这一刻,Eduardo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的魔术师。

“Daniel!”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连床边的拖鞋也忘记穿了,光着脚丫子就跑到露台,一把拉开玻璃门。

“嘿,我的朱丽叶。”Daniel拉开雨衣的兜帽,笑着朝他张开双臂。

Eduardo棕色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露出快乐惊喜的亮光,“你真的来了?”

“当然。”Daniel笑了,“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

“你是怎么上来的?”Eduardo往围栏外探身。

“回来。”Daniel微笑着从身后圈住他的腰,把这个好奇宝宝捞了回来,“雨太大了,别淋雨。”

“天啊,”Eduardo对于他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依然不敢置信,他睁着Daniel形容为巧克力的眼睛。

“我以为……你会在街口……天,你是攀上来的吗?”

“我不是罗密欧会巧妙地躲开看守你的人,也不是德古拉伯爵会变成蝙蝠来到你的窗前。”Daniel脱下自己的雨衣扔在露台上,然后走进房间,拉上露台的玻璃门,把滂沱大雨替他挡在外面。

“但我是魔术师,我永远有办法给你惊喜。”

魔术师轻轻按亮书桌前的台灯,在橘黄温柔的灯光里,看到Eduardo眉眼弯弯地甜蜜笑着,棕色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身影,鼻尖上沾着一滴雨水,像个傻气的孩子。

Daniel于是伸手揩走他鼻尖上的那滴雨水,觉得自己在暴雨里守到深夜也算是值得了。

“看到我这么高兴吗?”

 

“怎么这么晚来?”Eduardo问他,“这么大雨,都淋湿了。”

他看到Daniel的衬衣衣领,西装裤腿,还有皮鞋都湿透了。

“我怕你雨夜睡不着,所以开车过来。”Daniel说,“没想到你真的没睡。”

“如果我睡着了呢?”Eduardo问。

“那我就在车里守你一晚上,如果你半夜醒了我就来见你,如果你睡得好好的,我天亮就回去。”Daniel说。

Eduardo心脏的地方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脸颊和心口都热得发烫。

他感觉到Daniel灼热的视线和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令他动也不敢动。

过了片刻,Eduardo试探着,像胆怯的、第一次碰到人类的动物幼崽那样,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Daniel的手。

魔术师任由他碰触,一动不动,他修长骨感的手很冰冷,还带着暴雨的湿气。

这下,Eduardo忍不住握住Daniel的手指,把那双手拉起来凑到嘴边轻轻呵气想要捂暖,

“是不是很冷?”他的心口有点酸涩,难过地问Daniel。

 

Daniel再也忍不住了,他抽出手,搂住Eduardo的腰,用力把人抱进怀里。

这小混蛋,一跑到外面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心没肺地对他发脾气,然后跑得无影无踪。

真是气死Daniel了。

现在魔术师终于又握住他的线,把他拽回自己身边。

 

“小混蛋。”

Daniel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然后用自己还沾着雨水的冰冷的唇,吻住了Eduardo。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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