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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World, One Wardo—

【DE】爱情重构 17

【17】

Eduardo很害怕,因为他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在被压到这个结实的铁箱子上时,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这个铁箱密封性足够好,他很快就会因为窒息死在海底。

如果海水最终涌进来,他就会溺死在这方寸牢笼里。

如果他能挣脱手上的束缚,用钥匙开了锁,也不一定就能避开死神的镰刀。因为这处海底太深的话,他未必推得开沉底后的箱门;就算推开了,他也很难闭气上浮几十米;哪怕真的能一口气浮上,超过40米的深度快速上浮导致的减压病也会要了他的命。

Alexander给了他无数种死法,现在只看死神的喜好了。

 

铁箱砸入水面让他狠狠地磕碰了额头,他的脑袋痛得嗡嗡作响。

钝痛也让Eduardo从极度的恐慌失措中清醒过来。

他要死了,可他不想死啊!

从签下那份陷阱合同后,他一直过得很累很沮丧,可是到了这一刻,Eduardo才无比清晰地确认,那些挫折和痛苦比起死亡而言,是多么微不足道。

它们重要吗?

不,哪怕它们钉在了他的生命之中,给予他无数非议和挫败,他还是想要活下去。

Eduardo感觉到铁箱在下坠,他立刻开始挣脱绑着他手腕的绳子。

冷静,我要冷静;控制呼吸,不要过度消耗仅存的氧气,他强迫自己。

 

小时候Eduardo还在巴西圣保罗时,黑帮曾扬言要绑架他。在那之后,祖父曾经请过专业人士教导他应对各种绑架情况,解绳索和手铐就是其中之一,Eduardo有最基本的解脱物理束缚的能力。

刚刚Alexander让手下捆他手腕时,他一直让手腕肌肉绷紧隆起,这样放松下来后就有一定的空间和可能去解绑。

Lula……对,还有Lula。在他们玩闹时,这位年轻的逃生专家也教过他解绑的方法,那些办法都是很奇巧的。

Lula说,玩逃生魔术的魔术师们都必须有真本事,你不能把所有都寄托在机关和道具上。道具和机关都是不可靠的,你靠得住的就只有你自己,当真正麻烦的时候,你能依赖的也只有你自己。

他要怎么做?

他们都曾经教过他的。

他正在往海底下沉,而他不想死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角落。

祖父请来的警官、Lula、Jack……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他们都教了他什么?

 

忽然,铁箱猛烈摇晃了一下。

Eduardo感到它不动了。

谢天谢地!按照时间计算,他直觉地感到这里的海底并不算太深,但是Eduardo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因为恐慌而产生了短暂晕眩而缩短了对时间的感知。

但Eduardo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这狭窄的牢笼根本没有太多的氧气,他这么害怕,喘息急促,氧气很快就会消耗完。

而更糟糕的事情是,因为沉底的猛烈碰撞,Eduardo感到自己的裤管被沾湿。

这意味着水渗进来了。

 

他开始更用力地去解自己的束缚。

Lula、Jack,还有小时候教导他的警官,他们的话像数个电话留言机一样,此起彼伏地重复播放,还有呼吸声、水声,狭窄的空间和钝痛的脑袋仿佛在上演一场杂乱的大合奏。

终于,在水蔓延到腰部时,他的双手自由了。

 

钥匙……

Alexander扔进来的钥匙在哪里?

Eduardo立刻开始在底部摸索那把钥匙。Alexander在命人把他推进箱子后,就把钥匙也一起扔进来了,可是箱子砸入水里摇摇晃晃的,钥匙早就不知道被磕到那个角落里去。

Eduardo伸手在灌了海水的底部不断摸索。

幸好,箱子不算大,他在脚边找到了它。

这个时候,海水已经漫到Eduardo的胸膛了。

 

鼻腔中全是海水的咸腥味,空气混浊不堪,每一次呼吸都是吃力的,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还是得不到充足的氧气。

Eduardo的手指颤抖,慌乱让他在冰冷的海水和黑暗里摸索了很久才找到锁的位置。

他什么都看不见,钥匙戳了几次都戳不到钥匙孔中。

海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脖子,Eduardo翻了翻钥匙,小铁片戳在钢门上发出细微的叮叮闷响。

终于,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左右尝试着转了两圈。

“咔哒”一声,锁开了。

水漫过他的鼻孔,Eduardo仰起脸,用力最后吸了一口混浊的空气。

然后,他稍微推开一点钢门,水立刻涌进来,填满了箱子最后的空间。

 

Eduardo爬出这个厚重的铁箱,立刻感到水压带来的痛苦,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往上游去。

作为在迈阿密海边长大的孩子,Eduardo水性很好——感谢童年,他现在无法判断具体深度,但是从水压带来的疼痛,他也明白自己至少在20米以下。

 

因为痛苦和绝望的缘故,上浮的过程变得很漫长。

气体很快就吐空了,可是夜晚的深海,Eduardo看不到任何光线。

不知道还有多少米才能到达水面,缺氧带来的痛苦让他感到绝望,再坚持一米,再坚持一米,他不断地对自己说。

终于,在他因为缺氧而晕厥之前,他浮出水面了。

新鲜而充足的空气让Eduardo感觉如获新生,他用力呼吸,仓促的呼吸让海水灌入他的嘴里而呛得直咳嗽。

好一会儿,他才稍微冷静了点。

 

Eduardo浮在水面上,左右张望。

天上一轮苍白的圆月,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倒影在海面上是唯一可见的微弱的光,被粼粼海水撞成一片片闪烁的碎片。

四周海水黝黑,与深沉的夜幕在连成一片没有边界,不知远近与南北。

Eduardo身边什么都没有,Alexander的船早就不知所踪,整片海域只有Eduardo。

 

警方一定已经通过信号在追踪Alexander的位置,只要锁定来源,就可以找到他这里。

可是他们能锁定吗?Eduardo不知道。

而锁定信号来源后,救援队的船只又需要多久才能抵达这里?Eduardo不知道。

他能活下来吗?这个问题他依然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换了一种浮游的方式,像个还在母亲腹中的孩子一样蜷缩起来,团成一团,放松身体,让海水轻轻地托起他。

这里只有海浪的哗哗声,一波一波接着一波,除此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世界如此浩大寂寞,在生死边缘上,好像只有Eduardo一个人。

他很快就开始觉得很冷,他身体里的热量根本抗不过浩瀚的大海,像星星之火一样随时会熄灭。

海水的冷,恐惧的冷,寂寞的冷,绝望的冷,从被皮肤侵入心脏,又从心脏扩散到全身,取代了血液的流淌。

 

波浪的声音带来了往事的回忆。

圣保罗的童年,迈阿密的美国新世界,哈佛的凤凰社,新加坡连绵潮湿的雨季,他的成长轨迹串成一条线。

那些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人,登台又退场;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揭幕又演罢。

Eduardo无可避免地必须面对死亡这个问题。

如果他死了——而这很可能就要发生了,祖父一定会很伤心,他这么疼爱自己,年纪又很大了,如果知道自己出了意外,Eduardo怕他伤心致病,希望祖父没有从新闻上知道这些,希望家人能瞒住祖父。

他还有两个哥哥,Alex和Michele,没有了他,希望家里应该也不至于太伤心,毕竟父亲还没有原谅他。

父亲还会原谅他这个犯了愚蠢错误的儿子吗?是在葬礼上还是在墓碑前?

 

对了……Mark。

Mark,他们和好了,这至少算一件好事,不是吗?但Chris会很伤脑筋吧,这是桩大麻烦,Facebook的丑闻?希望他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焦头烂额。

还有股份,他有找过律师,如果他意外死亡,它们都会还给Mark,资产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Eduardo沉沉浮浮,漫无边际地想着。

他觉得很冷,并且越来越冷。

身体里血液流动的速度好像变得很慢,像冬天里被冻住的小溪,以至于他怀疑什么时候它们会凝固起来。

同时他还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过度运动带来的,而是因为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

他想,算了,要不就不要坚持了,他实在太累太冷了。

而且或许其实没有人来找他。

就像他在新加坡失踪的那段日子,根本没有人寻找他,他就这样消失在原来的生活里,没有任何人察觉。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Daniel……Daniel……Daniel……

Daniel为什么要听Alexander的威胁呢?

Eduardo迷迷糊糊地想,在Daniel进入铁牢笼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

后悔什么?他努力想了想。

Daniel有没有后悔那天早晨撞了他?

有没有后悔把他捡回去?

有没有后悔给他表演魔术?

有没有后悔爱上他?

Daniel有没有后悔和他相爱?

 

Eduardo难过极了。

他想对Daniel说对不起,因为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发生的。

朦胧中,他看到玫瑰和扑克牌落在地上,Daniel伸手环住他的腰,然后魔术师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吻像以前那样温柔,又隐隐比以前要霸道,侵占了他的口腔,掠夺了他的呼吸,但Eduardo没有挣扎,任由自己窒息在这个吻里。

他回抱Daniel,并决定不再放手了。

Daniel、Daniel……

 

“No.”可是Daniel拒绝了他,“You cant go with me.”

“But I love you,Danny……”Eduardo不知所措地说。

“Because I love you.”魔术师忽然推开了他,只是伸手摸摸他的脸。

“Wake up,babe.”Daniel说。

Eduardo愣愣地看着Daniel,伸手想要一个拥抱,Daniel依然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Wake up,”他笑着坚定而温柔地重复,“babe,open your eyes,and breathe.”

 

Eduardo听话地睁开眼睛。

一束亮光从水面倾泻下来,把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照出了一条通向海面的指引之路。

海水中那些细小如灰尘的生物和杂质正在光线中浮动。

他被包围在冰冷的海水中,身体正在缓缓下沉,海面离他越来越远。

Eduardo看着那束光线,终于在濒临窒息前想起要呼吸。可是他一张开口,海水立刻灌进他的嘴里,咸涩的液体冲入他的喉咙和胃中。

他被呛得直咳嗽,一串串的气泡从他嘴里冒出。

他终于看清了,海面上的光不是幻觉,明亮的光映出粼粼的波纹,像上帝的指引。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光亮的海面游去。

 

当Eduardo重新浮上水面,一束耀眼的光打到了他的脸上。

“找到他了!在那里!”

“直升机不要靠太近,他没法承受,强劲的气流会把他推进海里!”

“二号机和三号机散开,一号机靠近!”

“救援人员现在入水!”

“坚持住!坚持住!我们现在就把你救上来!”

……

轰隆隆的噪音让Eduardo的耳朵疼痛极了,而强劲的气流将海面吹出一片漩涡,他几乎要被劲风推进脚下的深渊。

被冻僵的脑袋没法思考现在到底发生着什么。

他只是感到困惑。

Eduardo努力转动冻僵的脖子,想要找Daniel,刚刚明明见到了魔术师,他一定来了,可现在Daniel却不见踪影了。

 

有人在他再次往下沉时从身后托住了他的两肋。

“I got him! I got him!快放下设备!”托住他的人大声说,然后又对Eduardo道:“别乱动,我带你上去,听着,坚持住!你做得很好,再坚持一会!没事的!”

 

Eduardo其实根本已经动不了了,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他好像在梦中,那个叫他“坚持住”的声音甚至还没有Daniel的“wake up”来得真实。

他是真的获救了吗,而不是濒死的幻觉?

Daniel……Daniel也被带上来了吗……?

Eduardo隐约发现又多了几个人,可那都不是他的魔术师。

不一会儿,Eduardo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托出水面放到一块软垫上。身后的几个人给他系上了安全带,然后软垫缓缓上升。

 

随后,Eduardo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他已经冻僵的手指几乎完全失去知觉。

一切光亮和人脸都在晃动,无法对焦的视线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虚影。

“你说什么?”有人凑到他面前问他。

“Daniel……Daniel……”

Eduardo努力发出声音,他的牙齿不能控制地打战,喉咙像还是灌满了海水一样堵。

“Where is he now……?”

 

救援人员用直升机搜索海面,在弗罗里达的海域找到他时,距离Alexander切断视频画面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即使只是初秋,但他能在这样的天气在海水里坚持这么久,简直堪称奇迹。

这得益于他在迈阿密海岸旁长大的童年使他熟知关于海水的一切。

也许佛罗里达的海域也不忍心带走这个她温柔呵护着长大的孩子。

同时,Eduardo也很聪明,他没有游泳,否则运动带来的热量丧失加速会让他坚持不了20分钟就会因为核心体温过低而休克死亡。

在没有攀浮物的状态下,Eduardo用抱膝的办法阻止了胸腔与海水的直接接触面积,减缓了自己体温的流失速度。

但即使是这样,当人们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他的核心体温也已经低到了危及性命的程度。

直升机上相对简陋的急救根本没法使他体温升高,他已经冷到停止了颤抖,意识混乱,分不出现实和幻觉,一直在呢喃着那个没有浮上来的魔术师的名字,并且坚信他就在他身边。

他一直神志不清地用混乱的语言哀求救援人员把Daniel也救上来,无论他们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自己在美东海域,而那个魔术师在美西海域。

他也不相信救援人员告诉他的,半小时前金门海峡那边已经确认了那位著名的魔术师——J.Daniel Atlas的死亡。

 

直升机一路开到了迈阿密最高级别的医院楼顶,医院早就准备好了急救措施,他一被送到,就推进去进行抢救。

不过在那之后,反复的高烧依然折磨着他,有几乎五天的时间里,Eduardo都在高热中陷入可怕的昏迷。

为了保护他,Saverin家和警方给出了最严密的安保,同时封锁了他获救的消息。

Facebook严厉谴责了恐怖分子的行为,对于创始人和股东遭遇的绑架案不愿意透漏过多的最新消息。

Mark、Chris和Dustin第一时间就乘飞机赶到了迈阿密。他们感到非常内疚,尤其是Chris,在监控中知道Eduardo是在和他通完电话后遭遇意外,这个事情让他深感痛苦。

 

Eduardo在第六天终于从高烧中解脱,但直到傍晚,他才真正醒过来。

他浑身都在酸痛,脑袋沉甸甸的,睁开眼睛很久才让涣散的视线对焦成功。

“Alex……”他轻轻叫了一声。

他的嗓子沙哑,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将近两年没见的大哥坐在他床边正在看书。

Alex立刻回过神来,“Dudu?醒了?感觉怎样?”

Eduardo睁着棕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Alex立刻按了铃叫医生,说他弟弟醒了。

很快医生就来了。

他们给Eduardo做了一些检查,又跟Alex说了些什么话,Eduardo却全都没有听清楚,他只是觉得很吵。

 

医生离开后,偌大的病房恢复了安静。

Alex坐在Eduardo床边,伸手摸了摸弟弟被高烧折磨得瘦削的脸。

刚刚他吓坏了,以为自己聪明的弟弟被高烧烧坏了脑子,但幸好医生说,Eduardo身体底子不错,现在只是因为昏迷太久,加上身体极度虚弱而已,所以一时半会显得不太清醒而已,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过来的。

 

“我在哪里?”在Alex喂他喝了几口水后,Eduardo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迈阿密。”大哥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别怕,你回家了。”

“回家了……”Eduardo喃喃地说。

Alex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他消化这个事实。

自己倔强的弟弟自我放逐式地流浪了两三年,幸好终于还是回家了。算不上安全,但至少捡回一条命,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爸爸原谅我了?”Eduardo轻声问。

“生再大的气,他也不会想失去你。”Alex说,“比起差点失去你,生气算什么?”

Alex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吓坏爸爸妈妈了。你被绑架的事直播出来后,爸爸立刻就给警方施压了。这几天妈妈跟爸爸一直在冷战,她说都是因为爸爸不让你回家,才让你碰到这样的事。你再不醒来,他们怕都要离婚了。”

Eduardo摇摇头,他感到鼻子和眼角酸酸的。

“不行……别吵架……”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最疼爱你。”Alex捏了捏他的鼻子。

“祖父知道这事吗?”Eduardo问。

“那边本来已经特意让安娜截住消息了,但是还是有嘴碎的人告诉了他,幸好他知道时,已经把你救回来了。要不把他老人家担心病了,看你怎么办。等你好了去一趟圣保罗,让他老人家安心。”

 

Eduardo本来就是幺儿,以为被家里厌弃了,许久不敢回家,听大哥这么说,立刻委屈又抱歉,难受极了,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

Alex哪受得了这个弟弟哭,心里被他哭得又酸又软的。

“别哭别哭,都自己在外面这么久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哭鼻子?”

Alex像小时候安慰弟弟时一样温柔,“回来就好了,没事了,别怕。”

他这话不但是安慰Eduardo,也是安慰自己。

要知道事情一发生,他几乎被吓破了胆。

在锁定信号源位置后,直升机前去救援时,他都一直在祈求上帝不要带走他的弟弟。

 

“Alex……”Eduardo松松地圈住大哥的手指。

“怎么了?想要什么?”Alex问。

“Daniel……”Eduardo吐出一个名字。

Alex脸色不自然了一下,他勉强笑了笑,“你说的是那个魔术师?”

Eduardo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

“我觉得现在不是很适合谈论这个人,Dudu。”

“为什么……?”Eduardo的心直往下沉。

“不为什么。”Alex说,“你不应该为这事费神,你现在该好好休息。”

“但是……”Eduardo握住Alex的手用了点力气,“他……救了我……”

“救了你?”Alex生气起来,“警方的调查结果表明,那个该死的威胁本来就是针对四骑士的,你只是无辜牵连的人!”

“你差点死掉你知道吗!”大哥声音拔高,“如果不是他们把美国的政坛搅成一潭浑水,你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所以到底怎么了……”Eduardo执着地问。

Alex看到他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流露的渴望,就不忍心拒绝他。

而且Alex知道弟弟多倔强,只好叹了口气,斟酌着措辞隐晦地说,“警方把那个箱子捞起来了,他没能打开箱子,箱子里都是水……”

“不……不,我不相信……”Eduardo难以置信。

Alex说,“打捞箱子的过程做了新闻直播。”

Eduardo还是不相信,他使劲摇头,“他是魔术师,他什么都能做到……”

“抱歉,Dudu,我知道你不好受,出了这种事,谁都感觉很难过。”Alex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是你得接受事实。”

“我要看当时的情形!”Eduardo说着想要摸Alex的手机。

Alex无奈,只得翻了报道给他看。

Eduardo快速翻了翻相关报道和新闻图片,他喃喃自语,翻动页面的手指在颤抖,“只有出水过程,没有开箱过程,这一定是掩人耳目的……他们是魔术师,Jack就曾经假死过,Daniel一定也……我要问清楚……Lula一定会对我说实话……”

Alex听不下去了,觉得小弟语无伦次,他一把抽回手机。

“别想这个人了好吗?”大哥说。

Eduardo被呵斥了,像个做责备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孩子似的,可怜又委屈地看着大哥,焦糖一样的眼睛茫然又无措。

“听着,等会爸爸妈妈就要过来了,他们这几天都很担心你,不要再提Daniel Atlas这个人了,这会让他们更担心你,知道吗?”Alex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说道。

于是Eduardo所有的话都被大哥最后一句堵住了。

 

Alex在Eduardo醒来后通知了父母,没一会儿,爸爸妈妈和二哥Michele就赶到医院。

母亲Paula一看到Eduardo穿着松垮垮的病号服,坐在床边,张着斑比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时那样流露出怯意和委屈,她眼圈立刻就红了,快步走到他身边拥抱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儿子。

Michele也松了口气,和Alex交换了个眼神。

因为弟弟差点没了,这几天大哥和二哥几乎寸步不离,轮流守着他,一家人提心吊胆的,现在总算是清醒了。

父亲Roberto眼圈也有点红,不过碍于他一向严厉,因此现在也是抿着嘴不说话。

等当妈妈的把小儿子从头摸到脚,确认他连根头发丝都没少,Eduardo才抬起头,有点不确定地看着父亲。

“Pai?”他试探着喊了Roberto一声。

Roberto看了他片刻,Paula已经责备一样瞪着丈夫了,Roberto这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你也该回家了,Dudu。”

 

家人在病房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Paula问了许多Eduardo没有回家时的这段日子的事情,比如环球旅游和新加坡。

但是对于Daniel Atlas这个人,父母显然不愿意多提及。

Eduardo才刚醒,还很虚弱,说久了话就显出疲态,Paula连忙止住话题,让他先休息,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跟Roberto离开了医院。

今晚是Michele留下来,所以Alex也跟着Paula和Roberto离开了医院。

 

晚上的时候,Michele有一搭没一搭的跟Eduardo在聊天。

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

Michele站起来去开门。

“你好,晚上的例行检查。”医生说。

“晚上例行检查不是已经结束了吗?”Michele有点疑惑,警惕地打量着医生,“等等,你不是Dr.Ben,请问你是?”

Eduardo听见响动,看向门口。

他看不清背光的医生的脸,却看到他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打了个响指。

“OK,麻烦Saverin先生到门外稍候。”医生说。

“好的。”二哥毫无异议地答应了,随后走出房间并且轻轻关上房门。

 

“嗨,小家伙。”医生走过来。

“Merritt?!”Eduardo一下就认出了四骑士的催眠师,他惊喜地坐起来。

“感觉怎样?”Merritt拖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你要真出了事,我们可不知道哪里再找一个乖孩子还给你的爸妈和哥哥。”

“我没事。”Eduardo说,“来的怎么是你?Daniel,Daniel在哪里?”

他捉紧了被子,同时把身体往Merritt那边倾,显然非常焦急。

“看来我不太受欢迎啊。”Merritt笑了笑。

Eduardo赶紧摇头,但眼睛却在看他的脸,想要找出关于魔术师现状的线索。

但催眠师笑着不说话,Eduardo在他眼里甚至看到了抱歉和怜悯。

“说话啊……”Eduardo感到自己的心越来越沉,他的声音哽咽了,“Merritt,告诉我,Daniel在哪里?”

“你觉得呢?”Merritt忽然问。

“我看了新闻,他们都说Daniel死了……可是,可是我不相信,这都是计划中的,对吗?Jack……Jack以前不也是这样吗,大家都说他死了,瞒过了全世界,可他还一直在,Daniel也一定是这样的对吗?”

“Merritt?”Eduardo都快要哭出来了,“Daniel还好吗?”

 

“抱歉,小家伙。”Merritt看着他。

“‘抱歉’是什么意思?”Eduardo说,“我不想听什么‘抱歉’什么‘对不起’!我只想知道Daniel在哪里!他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你觉得他活着,他就还活着。不过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那么他就死了。”Merritt说。

“我不懂……我不懂。”Eduardo拼命摇头,“我想见他……”

“别这样,”Merritt捧住Eduardo脸颊,“看着我,小家伙,看着我。”

Eduardo睁大眼睛,泪水糊住了他的视线,他用力眨了眨眼,水珠断线一样落下,然后他才抽噎着,看清了Merritt的蓝眼睛。

 

“记得吗,海水。”Merritt又往他面前坐近了一些。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语调也慢了下来。

“什么?”Eduardo困惑地说。

Eduardo在这种声音中,忽然感觉到了困倦,刚刚的焦虑也像衣服上的褶子一样被抚平。

“海水可以带走一切,”Merritt的声音充满磁性,“一切不开心的,一切难过的。”

Eduardo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打了个冷战,他努力从Merritt营造的虚幻想象中回过神来。

“你,你……”Eduardo急促地喘息着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却觉得越来越吃力,“你是不是在……催眠我……”

他挣扎起来,却被Merritt牢牢钳制住,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

“当然不是,”Merritt笑了笑,“你很害怕对不对?别怕,我会让你离开那片海。”

“离开那片海……”Eduardo的身体软下来,重复了一次,眼神又开始涣散。

“Daniel已经沉下去了。”Merritt说,“深深地,深深地沉下去了。”

“No,he's not……”Eduardo说。

“你往下看看,是不是看不见他了?”Merritt问。

“我看不到他……他在哪里?我想跟他在一起……”Eduardo喃喃地说,“……我得去找他……”

“不行,不可以。”Merritt说,“你必须留在这里,在你家人身边,在你朋友身边。”

 

“可我爱他啊。”Eduardo的声音低下去,他充满疑惑的模样非常纯真无辜,“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你爱谁?”Merritt问,“你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Daniel,他叫J.Daniel Atlas,是个魔术师……”Eduardo回答。

“真的吗?”Merritt充满蛊惑的声音问,“你确定你认识J.Daniel Atlas吗?”

“当然……”

“再仔细想想?”Merritt引导他,“你真的认识他,还是从电视节目里看到过他?他认识你吗?”

Eduardo困惑地歪着脑袋,真的听了Merritt的话开始思考。

“告诉我,孩子,你认识Daniel Atlas吗?”Merritt问。

“我爱他……”Eduardo喃喃地说。

“你认识Daniel Atlas吗?”Merritt继续问。

“我爱他……”

“不,你不爱他,你甚至不认识他。”Merritt说。

“我……?不……我爱他……”尽管Eduardo的意识在催眠下陷入迷幻中,还是这么说了。

 

“看着我。”

Merritt引着Eduardo注视自己的眼睛,Eduardo看进Merritt灰蓝色的眼睛,像走进一片迷雾。

“听着,那都是你的一个梦。”Merritt低声说,“你不认识J.Daniel Atlas,你只知道他是一个魔术师,只是在新加坡街头看过他的一次表演。仅此而已。”

“可我爱着他啊……”Eduardo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落下来,“我……在梦里爱着他吗?”

“是的,”Merritt说,“这就是一个梦,Daniel Atlas是你的一个梦,因为你在新加坡街头欣赏过他的表演,被他的魔术吸引,所以做了一个梦。”

“你不认识Daniel,也不认识四骑士任何一个人。”Merritt继续说,“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和Daniel Atlas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认识他,更不爱他。”

“只是一个梦?”Eduardo问。

“是的,只是一个梦。”Merritt回答。

 

“是时候梦醒了。”他在Eduardo耳边说。

 

Eduardo下意识地点点头。

“梦醒了。”他重复Merritt的话,“可是……我好难过……为什么?”

“因为你很困,你需要睡会儿,睡过去,忘记一切,就再也不难过了。”

“是这样的吗……”Eduardo说。

“是的。”Merritt回答。

Eduardo身体晃了晃,听话地闭上眼睛,栽倒在Merritt身上。

Merritt托住他,将他小心地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晚安,等你醒来,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了。”他说。

Merritt站起来,在拧开病房门锁时,他回过头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陷入熟睡的男孩。

 

“再见,小家伙。”

 

Merritt离开医院,转了一个街角,看到有人倚着轿车在抽烟。

那人戴着兜帽,穿着牛仔裤,一口一口地抽得很凶。

Merritt走过去,“嘿。”

看到催眠师,那人扔掉手上的烟头,用脚碾了几下灭了火。

 

“他怎样了?”那人抬起头。

兜帽下露出的正是魔术师Daniel Atlas的脸。

但此刻他的眼睛充满血丝,下颚一圈胡渣,显得阴骘又憔悴。

“小家伙还有点虚弱,不过已经退烧了,想来养个一周,也就恢复过来了。”Merritt回答。

Daniel长长地舒了口气。

 

当时金门海峡有很多天眼的人,Alexander一威胁Daniel,他们就开始在水底准备给Daniel接应了。

虽然撬开箱子很费劲,Daniel真的差点给淹死了,但总算捡回一条命。

后来天眼认为Daniel不适合露面了,便伪造了现场和证据,骗过了民众、警方和Alexander。

这种伎俩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在弄清楚Alexander身份之前,Daniel都要保持“死人”身份,所有活动转幕后。

 

可是Eduardo那边什么情况Daniel完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小王子一点都不懂逃生技巧,更不会有人去帮Eduardo,只能全靠他自己。

Daniel被救上水后几乎完全丧失理智,Jack差点被他掀翻,Dylan一记手刀劈在他颈脖那把他揍晕了。

幸好一个多小时后,警方那边有消息说是从佛罗里达的海域上救回Eduardo了,四骑士这才松了口气。

不然他们哪赔一个小男友给Daniel,如果Eduardo真生死不明,等Daniel醒来他估计真的要疯了。

 

当天晚上四骑士就赶到迈阿密了。

后来Daniel在Merritt的帮助下潜入医院去看Eduardo,可是当时他的男孩还被高烧折磨,昏迷不醒,嘴里呢喃着胡话。

Eduardo一直叫着Daniel。

他叫他“Danny”或者“Dan”。

他以前喊他都是带点奶音,又甜又糯,这次却充满苦味。

他说“Danny,你在哪里”“救救我”“我好冷”“我没法呼吸了”“我游不上去”“海太深了”,他问“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是不是根本没人在找我”。

Daniel心如刀绞,一声声都回应了,说“我来了”“别怕,我在你身边”“睁开眼,宝贝”。

可是Eduardo却完全听不见,也没法睁开眼,他一直在高烧,反复地、痛苦地高烧。

 

Daniel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他反复的胡话和求救。

他俯身抱着他的男孩,Eduardo在他怀里像一团火,Daniel害怕他烧尽了。

魔术师吻他的额头和干燥的唇,眼泪落在Eduardo的脸颊上。

当时Lula忧心忡忡地嘀咕“高烧这么久会不会烧坏脑子”“bambi变成小傻子怎么办”“他家里人要求这么高,bambi变成小傻子会不会嫌弃他”。

Daniel就说,“他要是变成小傻子,我就宠他一辈子。”

“那要是没事了呢?”Lula问。

Daniel握着Eduardo的手,像亲吻无价之宝一般亲吻他的唇,“那我就把他还给他的家人。”

 

“结束了?”Daniel问从医院出来的Merritt。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Merritt说,“他醒来就不记得我们了。”

“你花的时间太久了。”Daniel说。

“还不是那小子抵抗太强,一直说他爱你。”Merritt哼了哼,“你可真舍得,虽然天眼要隐瞒你的消息,但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吧。”

“有什么办法。”Daniel拉开车门坐进去。

“这种事一次就够了,我不能让他再遇到第二次,别在我身边是最好的。”

Merritt看了他一眼,发动轿车。

“我不想让他难过,他还是别记着我了。”Daniel又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忘了我,我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要不要我也催眠一下你,让你也忘掉他?”Merritt说,“我看着你就觉得糟心。”

Daniel阴骘地转头看着他。

“你敢催眠我,我就杀了你。”

“行行行,这么凶。”Merritt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说。”

 

Daniel在车窗边敲掉烟灰。

车子启动,冷风灌进来。

“我一个人记着就好了。”Daniel低声说。

 

迈阿密不夜城的霓虹一个接着一个从窗前闪过。

Daniel忽然想起那天清晨,在新加坡街头的转角处,撞倒了一个有着棕色大眼睛和甜蜜温柔笑容的男孩。

他把男孩抱上车,带去医院。

 

我是谁?我们是朋友吗?男孩醒来后问Daniel。

他太可爱了,巧克力一样甜蜜的眉眼和软糯糯的声音让Daniel瞬间就沦陷了。

于是他给他表演了魔术,送给他红桃A的扑克牌和一枝红玫瑰。

 

我们不认识,但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你好,我是J. Daniel Atlas。The Four Horsemen之一,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Daniel把他捡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养起来,带他找丢失的记忆,给他变魔术,逗他开心,为他排解心结。

这是Daniel这辈子做过的最美好的一个梦。

 

魔术师用简单的魔术就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可男孩什么都没做,就把魔术师吸引住了。

魔术师坠入爱河,Lover从大众情人变成了一个人的专属。

Daniel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既没有人被他揣在心里,也没有人把他揣在心里。

他原本不觉得孤单的,他是遇到了Eduardo后才感觉到了孤单。

他第一次觉得两个人一起也不错。

于是Daniel一点点、一点点地挤进男孩的生命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他共享以后的生活了。

但现在梦醒了。

 

Daniel害怕他再出事,所以愿意放手让他走,远离一切不确定的因素和危险。

Daniel害怕他难过,所以愿意让他忘记他们曾经甜蜜的一切。

 

他爱他,但爱情不一定是占有。

魔术师打开玫瑰编织的花园大门,亲自送走了他的小王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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