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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袍》35

35

天微亮时,来接应他们的人总算来了。李承恩知道莫杀腿脚不便,还很体恤地让士兵带了辆小推车来。

莫杀很是大爷的半躺在小推车上,一会儿使唤一下穆玄英,一会儿和推车的小天策说两句笑话,丝毫没有伤患的模样。

莫雨和穆玄英一人一骑在队末,低声细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笑。莫杀一回头便看到穆玄英笑着跟莫雨说了句什么,莫雨一愣竟也随他笑了。

清晨的阳光碎碎地从枝叶间漏下来,撒了两个年轻人一身。

莫杀只见穆玄英拉了缰绳,照夜白轻轻叫一声,凑到望云骓身旁。

穆玄英左看看、右看看,别的士兵都在前头,没人注意到这后面,唯独莫杀自己拧过头吹胡子瞪眼睛的监视着他。

他歪着头,远远冲莫杀一笑,笑得那是一派天真和善无心机。

莫杀揉了揉被他阳光灿烂的笑容闪瞎的眼,一时半会还没恢复过来,下一刻便看到这小子探身过去,胆大包天伸手摸一把莫雨的脸,完了被莫雨握着手腕瞪了一眼,居然还不忘又拧过头冲莫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得瑟啊好得瑟,好得意啊好得意,穆玄英这如意的春风,老远吹过来,把莫杀吹得好哀哉啊好哀哉。

他立刻想起昨晚那个梦,恶人谷山地贫瘠,好不容易种出棵好苗苗,就被外来的小耗子拱了。这么想想,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腿脚上的伤,也顿时痛了好多。

 

回到常山,李承恩很快便获知消息,到城门来迎他们。

莫雨翻身下马,和李承恩简单将情况说明,便颔首要离开。

李承恩吃了一惊,正待留人,穆玄英在旁却笑吟吟地抬手把他拦下来。

“穆少盟主,”李承恩道,“郭将军可是等了一夜。”

“莫雨哥哥又不跪别的什么人,由他去吧。”穆玄英笑着说。

“可圣旨?”

“我来接。”穆玄英将照夜白交给上来迎接的浩气弟子,便和李承恩往郭子仪的营帐走去。

李承恩看他虽有些疲惫,但是心情却是不错的,阳光下眉目飞扬,很有少年人朝气蓬勃的感觉,和昨日的憔悴截然不同。

李承恩忍不住就想笑话笑话他,“找到哥哥,少盟主看着人都不一样了。”

“那是。”穆玄英毫不吝啬地给了李承恩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我也就这一个哥哥。”

李承恩被他逗乐了,他摇摇头,和穆玄英并肩前行,叹了口气,“你这哥哥那性子,实是有些……倔。”

他本来想说是乖戾,然而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词。

穆玄英嘴角微微一翘,“我倒觉得莫雨哥哥的性子很好,随心所欲,人生难得啊。”

他这么喜欢莫雨,一句于他不好的话都不舍得说出来。况且世间千百种条规来衡量好坏,在他心中,莫雨便是最好的那一个。

“须知再强,也强不过世道啊。”李承恩委婉地提醒他。

穆玄英笑得有点漫不经心,“有我在呢。”

“总不能凡事你来代劳。”

“恶人谷本来便是方外之地,不被世俗条规所缚,若让他按规矩行事,倒是我们为难他。”

两人边说边行,片刻便到了郭子仪的营帐。

 

等穆玄英面见过郭子仪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他回到营帐,却见莫雨已经等在那里,正撑着下颚闭目养神,看他撩开帐幕,便睁眼懒懒说一声,“回来了?”

“嗯。”穆玄英摘了重剑搁在一旁,边笑着问他,“恶人谷的事都处理好了?”

莫雨微哂,“恶人谷还能有什么事需要我处理?”

穆玄英一愣,想起恶人谷和浩气盟这俩阵营弟子也没剩下多少人了,他俩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光棍司令,确实没什么好操心的。

回过神来,冷不丁就看到莫雨走过来了。

莫雨揪着他的衣领子,“脱了。”

“等等、等等……!小雨?!”看莫雨伸手就来扒他的衣甲,穆玄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起来。

“快脱了,哪来那么多话。”莫雨皱眉。

“小雨,这大白天的!”穆玄英有点不好意思。

“看看你受伤没有,跟白天黑夜有什么关系。”莫雨也奇了怪了,“让你脱就脱,不然我撕了,别给我废话。”

“啊,伤口啊,伤口,哈哈。”穆玄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别撕我衣服啊,我总共就这两身。”

“行,不撕你的”莫雨总算放了手,耐着性子问他。“这怎么脱?”

穆玄英指了指腰侧,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绳带在这里,小雨哥哥帮我卸甲。”

 

他笑得可真是十足十的童叟无欺。

偏偏莫雨吃软不吃硬,惯来就是被他的童叟无欺占尽便宜的,听了他的话,想也不想,就伸手过去为他卸甲。

穆玄英舔舔嘴巴,笑得满足,心安理得地享受哥哥的服务,特别乖巧,让抬手就抬手,让侧脖子就侧脖子。

很快那身轻甲就被卸了下来,莫雨耐心已经告罄,一手揪住一边衣领往下猛地一拉。

这一拉,穆玄英上身就被扒光了,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

因为昨天的一场生死之战,多少有些伤口,然而被捂了好久都糊了;还有被旁人的鲜血飞溅浸湿的。

穆玄英上身满是血污,也看不清哪些是他自己的伤口,哪些是敌血。

“真脏。”莫雨在他胸膛上摸了摸,皱眉,“先弄点水给你洗洗。”

穆玄英点头:“听你的。”

 

大家都忙着收拾常山城,两个主将忙里偷闲,挨着肩蹲在营地里烧水。

穆玄英也懒得再把衣服套好,露着肌肉结实的上身,就这么打着赤膊蹲在泥地上,拿着根木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火堆。

他一边拨,一边说,“小雨哥哥,我记得小时候你也这样蹲着给我烧水。大雪的天,皑皑一片,可看到你生的火,那一小簇,雪里橙黄橙黄的,轻轻地摇曳,我就觉得特暖和。”

莫雨瞥了他一眼,“猴年马月的事情,还记着?”

“都记着啊。”穆玄英笑嘻嘻的说,“你待我的好,你对我的心,我从来没忘记过。”

“……”莫雨张了张嘴,嗓子里仿佛被什么忽然梗住,最后别过脸,低声道,“我只记得你自小就像只泥猴子,滚一身泥巴回来。”

穆玄英凑过去啪嗒一下重重亲在莫雨的脸颊上,笑着问他,“小雨哥哥嫌弃这只泥猴子吗?”

莫雨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怒目而视,“毛毛!”

那小子蹲在地上仰着头笑眯眯,真是变得一张好脸,流氓耍完若无其事,“怎么了,小雨?”

莫雨瞪了他半晌,没好气地又蹲下来,往旁边挪开方寸,哼哼,“就会贫嘴。”

穆玄英嘿嘿笑两声,锲而不舍非要凑他跟前撒娇磨蹭,“你还没回答我呢,嫌弃还是不嫌弃?”

莫雨黑着脸不说话。

“嫌弃啊?”穆玄英又碰碰他,“真嫌弃呐?”

“……”

“小雨?小雨哥哥?”他那一声哥哥尾音拖得长长的,又软又亲昵,简直是对着莫雨心里最软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戳着。

没戳几下,莫雨就兵败如山倒。

“……不嫌弃。”他别过头,憋出模模糊糊的三个字。

“嘿嘿。这就对了嘛。”穆玄英笑了两声,转脸啪一口又亲在莫雨脸上。

速度之快、位置之准,莫雨还没来得及上火,小流氓已经功成身退。

 

大夏天井水兑点热水,去去凉气就能洗了。

穆玄英解了腰带,提着裤子抬头看莫雨,“小雨哥哥你要看着我洗澡?”

“多大的人了,还害羞?”莫雨说,“你哪里我没见过。”

“我倒是无所谓,”穆玄英呵呵笑,看着莫雨认真地道:“可小雨哥哥,我是个特别、特别实诚的人。”

身体反应特别实诚。

莫雨不懂,也不想懂他这所谓的实诚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地转身就出去了,“我去拿药。”

等莫雨回来的时候穆玄英已经洗得差不多了,正蹦跶着在套裤子,看到他进来,正把裤带一束,摆摆手笑道,“小雨,我洗好了。”

莫雨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药放在桌上,便听得他在身后说,“小雨,不是要看看我身上的伤么,过来。”

 

莫雨转过头,那人一身的水汽,去了脏污,干干净净地露着矫健结实的身体,肩宽腰窄,身形挺拔,正含笑看着自己。

看到这样的他,难免便恍惚了。

莫雨抬手抚摸他线条坚毅的脸,流连过高挺的鼻梁与微弯的嘴角。下颚处有细小的伤痕,应是新添,像不起眼的战勋。

莫雨垂首,伸手去摸他胸膛。

新旧伤痕交错在穆玄英结实的胸膛上,深浅不一,斑斑驳驳,看着有些狰狞。

尽管是皮肉伤,可这么一看,莫雨便觉得有点心疼。

无论多浅的伤,到底那都是伤在自己心里的孩子身上。

 

穆玄英笑而不语,大大方方地裸着身体随他看。

带着点冰凉的指尖沿着自己胸膛上结实苍劲的肌肉,一寸寸地摸下去,游走在交错的伤痕之间,拂过已经愈合的伤疤,揩走没有拭净的水珠。

他看莫雨在自己身前垂首,眉轻轻拧着,半眯着眼,越看脸色越危险。

“哼,”莫雨轻哼,“砍史思明一只手太便宜他了。”

“下次把他的人头留下来。”穆玄英将莫雨垂下的长发撩到肩后,然后握住莫雨的手腕,轻声说,“好了,别摸了。”

“嗯?”莫雨抬首看向他。

“你再摸我,我要被你摸硬了。”穆玄英笑着说,“你听。”

“……”

他握着莫雨的手腕,牵着他按到自己心口上,手心与胸膛相贴,心跳自掌心下传来,仿佛命脉相连在了一处。

噗通、噗通、噗通……规律、强健、有力。

生命的力量。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穆玄英双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地看着他。

 

莫雨起先有些困惑一般,半阖着眼,脸上还带着方才未尽的那丝危险,然而却在穆玄英这样柔和的注视下,脸上霜雪般的冷冽都融化成了春日的温柔。

他看着穆玄英,唇边又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

他并不常笑。

对着穆玄英,却倒是惯常的便会带着些许微末的笑意,然而他自己并不知道的这些细微变化,都尽被穆玄英一点不漏地收入眼中。

莫雨薄唇带着点浅红,那丝轻浅的笑意仿佛是唇边噙着的一朵花,恰如寒冬里的开出的第一朵腊梅。穆玄英心中只觉得好像有一捧雪水煮沸了,胸口尽是滚烫灼热。

他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低头就去吻他。

先是唇贴着唇,舌轻轻描绘过这人的薄唇,好像要尝尝他那笑意的味道,接着方才慢慢探入他嘴里。

 

莫雨开始似是有些讶异,眨了眨眼,却是看得穆玄英闭着眼,近在咫尺的脸虔诚而温柔,他忍不住便也阖上眼,自然而然地回应了这个吻。

舌与舌纠缠在一起,极尽缠绵,湿热滚烫的呼吸在两人间流转。

半晌,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吻。

穆玄英搂着他的腰,一手撩开莫雨一把长发,湿润的唇伴着细碎的吻,落在他的侧脸中,舔过耳垂又到下颚,流连过颈脖与锁骨,最后半扯开他的衣衫,露出一边结实的肩膀,吻停在莫雨扎着绷带的肩上。

他轻轻在莫雨的绷带上吻了两下,声音有些沙哑,“伤没事吧?”

“昨天打斗时迸裂了,但不碍事。”莫雨说,“刚才已上过药。”

“嗯。”

“我给你上药。”莫雨说。

“好。”穆玄英又亲了他两下,才放开他。

 

莫雨给他把一些比较严重的伤口都上了药包扎好,浅些的皮肉伤便只上了药,折腾半晌才弄好。

照顾弟弟一向做足全套功夫,莫雨拿了套尚算干净的衣衫,要给他穿好,怎知这浩气少盟主的衣服忒繁复,一层套着一层。

莫雨最不耐烦就是这些琐碎的玩意了,弄着弄着脸色又不好看了。

可脱衣服不耐烦了能直接撕,这穿衣服不耐烦了,总不能一股脑给他裹着卷起来吧。

穆玄英开始还笑吟吟的,后来看到莫雨那一脸的风雨欲来,就有些好笑。

他从莫雨手上接过腰带,熟门熟路地穿戴起来,“小雨哥哥,你这衣服都不会穿了。”

莫雨十分不爽快,“恶人谷的衣服没你这那么难穿的。”

大家都是走粗犷豪放风的,隔着风格如隔山。

“总有麻烦的时候吧?”

“有莫杀。”

穆玄英嗤一下就笑了,穿好衣服,又去把散了的头发都挽到脑后。

他叼着发带,扭头笑看莫雨,含含糊糊的说,“我在浩气,师父可没有让什么人来伺候我,穿衣吃饭一概的自己来,难怪他们都叫你少爷,王谷主真是待你不错。”

没片刻等扎好头发,又是爽利精神、干干净净的年轻少侠了。

他拧头一瞧,莫雨正抱着手站在一旁,挑着眉抿着唇,一脸的不服气犹自不甘的模样,立刻乐了。

越想当哥哥,越是孩子气。

穆玄英笑起来,大喇喇的伸手搭住莫雨的肩,一把将他勾到身边来,又亲亲热热地响亮叫他一声,“哥。”

莫雨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跌了一步,微愠道,“别闹了。”

一抬头便瞧见穆玄英张扬舒展的眉目,眼中倒影着满满都是他,笑意如盛夏的阳光碎在眸里。

莫雨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撩开帐幕走出去。

 

常山之役拖了许久,医药短缺,大夫皆为难这无米之炊,许多将士的伤势都被拖延了。这回郭子仪来援,大军先行,粮草药物随后而至一应俱全。

顺利守下常山后,李承恩便着这些带伤死守城池的将士好生休养,都速将拖延治疗的伤患上药,免得往后留下病根。

莫雨和穆玄英二人,郭子仪也挽留了一番,常山诸多事宜还需要请教与商议,况那零星的数十个阵营弟子也多是大夫,具都帮着照顾伤兵,一时半刻也不宜拔营。

接下来的三四日,两人又忙活了一通。

到得第五日,总算将一座残破的城整理得渐见方圆。

这夜,众将士总算稍有闲暇,便留了值班巡逻的,各个都升起篝火,围坐一旁。郭子仪李承恩等人吩咐下去将狼牙军处缴获的一些胡马都宰杀了,肉分下去犒劳将士们。

因郭子仪带了许多兵马,因为战殇而显得有些寥寂的常山顿时热闹了许多。

经历了一番生死与共,原来留守常山的门派弟子与阵营弟子都成了患难知己,此时便不问出处,都随意围坐在一起高歌狂欢,喝酒吃肉。

 

莫雨向来不爱凑这热闹,便与颜书廷和莫杀二人在东南不起眼的角落生了个小火堆,也算是与众同乐。

风清月朗,烤肉的香味飘满历经劫难的城池,莫雨随意倚坐在树下,脸上难得带了点温柔的笑意。

周遭的汉子们都在大声说笑,此起彼伏都是豪爽肆意的笑声。

有人喝到兴头上,随手捡了树枝,敲击着酒坛子,引吭高歌唱起了家乡的调子。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有人高歌,便有人禁不住扔去手上的物事,开始踏着火光与调子起舞。

 

莫雨手上拿着半碗酒,然而他并不好这杯中物,只是端着,摇曳的橙黄火光柔和了他漂亮凌厉的眉目。

他嘴角含笑,目光温柔,视线追逐着穿梭于将士中的穆玄英。

蓝衣白裘领子的少盟主抱着偌大的酒坛,正与人划拳斗酒斗得高兴。

各种高高低低的调子中,莫雨依稀听到穆玄英清朗的大笑。

半晌只见他输了一局,便与那年轻天策碰了碰拳头,大笑着爽利仰头,就着酒坛灌下了烈酒。

金黄色的烈酒自他嘴角溢出,顺着他的下颚流过,沾湿了衣领。

豪饮过后,穆玄英将酒坛高高举起翻转,竟是再无一滴酒水。他扬着眉清啸一声,周遭顿时叫好连连。

皆是年少的轻狂潇洒与遍地的磊落风流,莫雨笑着摇摇头,也慢慢饮下碗中酒。

就这片刻光景,莫雨再抬头,便瞧见穆玄英抱着一坛未曾开封的酒,穿过作乐的人群,在影影绰绰与烁烁火光中,带着飞扬的笑意向自己走来。

 

“小雨。”穆玄英在莫雨身边席地盘膝坐下。

莫雨问他,“怎的不去玩耍,来我这里干什么。”

穆玄英已有几分醉意,说话毫不忌惮,含笑道,“玩够了,总要回你身边的。”

莫杀正兀自吃烤得金黄的马腿吃得高兴,倒是一旁的颜书廷挑眉瞥了他俩人一眼。

那边有浩气的弟子与恶人的弟子交好,高声慢唱诗经。

——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

穆玄英别过头举起酒坛作以示碰盏,对颜书廷微微一笑,“戚戚兄弟,莫远具尔。”

闻言,颜书廷轻轻哼了哼,便沉默着又啜了口碗中酒。

穆玄英看到莫雨碗中已空,便笑着去了酒坛子的泥封,为他满上酒。

清风拂起,树上开得正好的白花被这阵清风摘下枝头,轻飘飘地,恰好正落在莫雨的酒碗中。

不知名的白花已盛开,花瓣一层又一层地招展,轻盈地飘在粗陋的酒碗中。落下的瞬间,荡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仿佛酒碗中有白衣仕女在起舞,水袖翻飞,步步生莲。

有美酒满坛,有清风徐来,还有花香落怀。

酒未醉人,人倒是已醉了三分。

 

莫杀闻到酒香,将碗递过来,“小耗子,给老子也来一碗。”

“莫叔,好咧。”穆玄英笑着探身为他倒酒。

然而才满过碗底,颜书廷的碧落笔便架在了穆玄英的酒坛边缘上,微微一用力,将酒坛往上抬起些许,止住倒酒。

“莫杀,三口足矣。”他说。

莫杀往穆玄英那一瞪眼,恶狠狠威胁他,“别听他的,倒!给老子满上。”

“穆玄英。”颜书廷冷冷地平声叫了他一声。

穆玄英被夹在中间,半点不尴尬,笑嘻嘻地道,“我胆子小,别这样吓我。”

他朝莫雨挤挤眼,“小雨。”

莫雨抬眸瞥了莫杀一眼,漫不经心地把碗中酒也喝尽,只留下那朵小巧玲珑的白花,伶仃开在碗底。

莫杀真不愧是在莫雨身边多年的好保姆,反应十分机敏,立刻就懂得去抱自家少爷的大腿。

“少爷,寻遍恶人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老子这么尽忠职守、克己奉公又心灵手巧的了,这十年来实在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少爷!”

莫雨看了他一眼,赞扬他,“嗯。确实是忠心耿耿,功劳可嘉。”

然后转头笑着对穆玄英道,“听书廷的。”

“好。”穆玄英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立刻就把酒坛子摆正抱回怀里,笑吟吟地看着莫杀“莫叔,对不住,剩下这些晚辈只好藏私了。”

莫杀几乎要跳起来,指着颜书廷和穆玄英大骂,“你们一个两个是要馋死老子吗!懂点尊老爱幼吗?”

“笑话,”颜书廷轻哼,“在恶人谷谈什么尊老爱幼?”

“老子是跟浩气盟说尊老爱幼!”

穆玄英才不管他俩吵嘴,含笑又要往莫雨那倒酒,想把那朵白花又浮起来。

颜书廷医者眼尖,“别再给少爷倒酒,他身上也有伤。”

“听你的。”穆玄英止住动作。

莫雨倒不在意这个。他不爱酒,穆玄英要与他共饮,他便饮,穆玄英不与他续杯,他也无所谓。

今夜有酒无酒,皆是好光阴。

 

众将士狂欢持续到半夜方才意犹未尽地逐渐散去。

莫雨十分克制,只喝了些许,微有醉意;倒是穆玄英,少年心性玩得乐不思蜀,把自己灌了个烂醉,东南西北都不晓得了。

颜书廷扶着莫杀先行离去,莫雨便架着醉意熏熏的穆玄英回到营帐。

他把人放到榻上,为他脱去靴子,解了外衫。

喝醉了酒的少盟主既不撒酒疯,也不胡言乱语,乖乖地躺着任莫雨摆弄。

重剑、外衫、靴子、袜子,一一被脱下。

莫雨坐在榻边,将他繁复的衣衫松开一些,露出点胸膛,好让他祛汗透透酒气,然抬眸便看到穆玄英半眯着眼,眉目舒展,安静地凝视着他,笑意融融,不言不语。

莫雨摸了摸他因酒意而微红的脸,温和地问他,“看我作甚?”

穆玄英但笑不语,眸光虔诚,情愫满溢,似有千言万语。

“醉得都不懂说话了?”莫雨笑道。

穆玄英忽然握住他的手,“小雨。”

“嗯?”

穆玄英握着他的手,又凝视他半晌,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径自笑了笑。他调皮地朝莫雨眨眨眼,低声道,“小雨,我……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里又没有旁人,直说便是。”莫雨笑他孩子气。

“过来……小雨。”穆玄英眉目蕴笑,醉意朦胧,声音有点沙哑,莫名地十分坚持。

莫雨没辙,心都被他撒娇撒得融化了大半。

他倾身过去,与穆玄英拉近距离,笑着说,“好了,说罢。”

莫雨温柔的眉目如画,那一把长发如瀑布一般,自光洁白皙的颈脖处簌簌滑落,丝丝缕缕地蜿蜒在穆玄英的胸口处。

穆玄英在醇厚的酒香中嗅到他的气息,熟悉而安心,仿佛把酣醉的酒意都消去了大半,却又似乎醉得更厉害了。

渐渐地,无尽的眷恋与爱慕缱绻而起,填满心中每一寸、每一处。

他心满意足地伸手环住莫雨,稍微撑起身,凑到莫雨耳边,醉醺醺:“嗯……我想说的是……”

莫雨笑着“嗯”了一声,耐心地等着,“什么?”

“你一定不知道,他们也一定不知道……”穆玄英呢喃,“……你这么好看……”

莫雨本就没想从这小子嘴里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却也想不到竟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赞美。

怔愣之下,穆玄英已经揽住他的腰,翻身将他压倒。

莫雨正想说什么,那人火热的唇,伴着烈酒的醇香,已紧紧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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