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瑟】《龙与精灵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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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和瑟兰迪尔的相处很令巨龙愉悦。
他那比孤山之心阿肯宝石还珍贵的收藏品——密林的精灵王，在爱好和审美上，和他太有默契了。
特别是在对宝石的鉴赏上，美丽高贵的精灵王总是能用优美的语言，恰到好处地描述它们的美妙。
这让史矛革产生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激动心情，他还不曾遇到过在鉴赏上和他不相上下的人，或者龙呢。
巨龙几乎想在金子的海洋里，把那些美丽的宝石一一挑出来捧到他面前，只为了听他优雅地形容它们的光辉。
“瑟兰迪尔，你的眼光如此精妙，简直和龙不相上下。”
当他相当骄傲地把这一结论告诉瑟兰迪尔时，精灵王只是微微一笑，并用精灵独特的语言轻轻吟诵了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史矛革问。
精灵王淡金色的发丝，像藏着星光，冰凉而柔顺，英俊的眉目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就这么慵懒地斜坐在艾雷博古老的座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史矛革。
脾气暴躁的史矛革觉得，自己甚至愿意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上一天的话，即使完全听不懂精灵语。
可惜瑟兰迪尔并不是个话多的精灵，史矛革遗憾地想。
在瑟兰迪尔的微笑中，中土最伟大的巨龙仿佛猝不及防地一脚踩入了泥沼。
可是这个泥沼如此甜蜜，竟令他心甘情愿沉没。
他强健的心脏开始剧烈搏动，噗通——噗通——噗通——
这种生命的搏动，就好像是什么微妙而崭新的东西，在心脏的深处破土而出。
它是这么的弱小，却又是这么的生机蓬勃，见闻广博的巨龙甚至分辨不出，心中这嫩芽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因为瑟兰迪尔的笑容，整座密林在他心里扎了根，所有言辞都化为森林中静谧的风与温暖的阳光。
阳光中有歌，风中有诗。
温柔又悦耳，然而史矛革一个字都捕捉不了。
向来口若悬河，言辞凌厉的巨龙，几乎要忘记怎么说话了。
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就像是数千年前，他首次获得了一块美丽的星光宝石的情景。
史矛革还记得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阳光很温暖。
他前一天夜里才跟另一条恶龙狠狠地打了一架，抢占了对方的地盘后，意外地翻出了那块宝石。
年轻的巨龙伏在布满绿草和野花的山顶，兴奋又忐忑。
在阳光下鉴赏完了宝石后，他收起自己巨大的双翅，将这块星光宝石小心翼翼地拢在怀里，藏在心中。
那以后好几千年，史矛革都没再能体会那天那么深刻的愉悦。于是他越来越贪婪，搜集了越来越多的金子与珍宝。
瑟兰迪尔用巨龙听得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不，你是独一无二的。”
哦，瑟兰迪尔认为我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巨龙心中的森林瞬间迎来了春天，眨眼的光景，所有花苞都绽放了。
“独一无二。我喜欢这个形容。用你的语言就是这么说的吗？”
史矛革重复了一遍。
如果精灵的语言是一首动听而古老的歌曲，那么巨龙没有一个调子踩在点上。
但瑟兰迪尔是一位很有教养的王者，并不嘲讽他脱肛似的跑调。
他只是微笑着说，“嗯，就是这么说的，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也并不是所有时候都是个好形容，瑟兰迪尔心想。
他漫不经心地倒了杯酒，看着清澈甘甜的液体淌入精美的高脚杯里。
比如独一无二的无聊。
或者是独一无二的愚蠢。
反正无论怎样都好，瑟兰迪尔都不想把自己的爱好和眼光和龙相提并论。
见鬼，精灵是无辜的，让无所事事的巨龙独一无二去吧。
尽管整个密林很少与外界交流，可是瑟兰迪尔的生活还是充满了优雅的情趣——在政事之外，他有许多富有艺术性的爱好，以打发悠长的岁月。
可是在艾雷博，除了一条喜欢喋喋不休的巨龙，以陪伴为名，坚持不懈地荼毒他的耳朵、挑战他的耐性外，就只剩下金子、金子、金子和金子了。
就算密林的精灵王再喜欢金子，也有点腻味。
更何况这还是没处花的金子。
瑟兰迪尔对居住在艾雷博兴趣乏乏，表达得如此直白，以至于巨龙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有这么多金子，还不够吗?”富有的巨龙问精灵王。
“你的金子能用来做什么？”务实的精灵王反问巨龙。
“……”史矛革本想回答睡觉，可是他立刻意识到，自从精灵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睡觉成了唯一变得乏味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清晨，精灵王看到巨龙幻化的男人牵着两匹马，踩着阳光，站在艾雷博的大门前。
“这里一些金子，随便你用来做什么。”巨龙拍拍背上一袋金币。
“哦？”精灵的王者用修长的手指和布着薄茧的手心，缓缓摸过白马的颈脖，赐予它力量以抵抗身边巨龙的威压，焦躁的马匹于是变得安静温驯，“金子有时候可以做许多事情，有时候却什么都做不到。”
精灵王利落地翻身上马，白马往前滴答答地走了几步，从孤山巨石的阴影中走出。
“不得不说确实是这样，”几千岁的巨龙，毫不犹豫地赞同了几千岁的精灵王的话：“我活了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过无所不能的人或是宝物。”
两位与中土历史同在的“老人家”，在某些人生信条上，有着惊人的一致。
史矛革当然是强大的。
被他摧毁的城池不计其数，甚至矮人最大的国家艾雷博，也被他用烈焰征服，成为了他盘踞之所。
但是巨龙，在那之后，只是拥金而眠。
巨龙优雅地耸了耸肩，坦诚地对瑟兰迪尔说：“就像你，有些事情你可以轻易做到，然而有些即使是精灵王，却也做不到。”
史矛革说，“这得看你想要什么，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骑在马上，真正的王者居高临下地瞥了瞥巨龙，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他仰起脸，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之下，绵长地深呼吸了一口。
等他回头的时候，红发的巨龙已经昂着下颚，气势汹汹地瞪着他的黑马。
这可怜的马匹耷拉着脑袋，连个大点声的响鼻都不敢打。
史矛革上马，大摇大摆地来到瑟兰迪尔身边。
他的目光带着无意掩饰的欣赏，傲然打量了一下精灵王，“比起金子，你更适合阳光。”
“你带着你的佩剑。”史矛革眯着眼。
“而我，比起阳光，更适合剑，它就像我的利齿和爪钩。”
“怎么，我的这把剑，能‘媲美’你的利齿和爪钩？”瑟兰迪尔慢慢自剑鞘里抽出了佩剑。
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清脆的金属声，直到长剑彻底被抽出，那铿锵之声像低吟的战歌，萦绕徘徊。
而剑锋，则在灿烂的阳光里泛出刺眼的寒光。
瑟兰迪尔如凝视爱人一般凝视自己的佩剑片刻，才缓缓将视线投向史矛革。
“这是一把好剑。”巨龙看着他，忽然展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但瑟兰迪尔，我嗅到你的剑上有浓重的血腥气。这跟你精灵王的身份一点也不搭调。”
“这是跟了我数千年的佩剑。”瑟兰迪尔毫不介意巨龙的讽刺，他淡漠地回答，“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和平地解决，偶尔的一点决绝是必须的。”
红发的巨龙舔了舔唇，他的眼神在阳光下，如烈焰般充满攻击性与侵略性。
“你这把剑确实很锋利。”他嚣张地说，“不过当我以巨龙的本体出现时，世上没有任何利器可以直接穿透我的鳞甲。只有当我为人时，才有可能被它所伤，可是那必须是个厉害的战士，而我能称其为“厉害”的战士，中土没有多少个。”
“那你觉得我是厉害的战士吗？”瑟兰迪尔手腕一转，剑尖直指巨龙赤红色的瞳孔，挑衅似地开玩笑。
“我想应该是的，”巨龙耸耸肩，淡定地接受了精灵的挑衅，然后优雅地作出了反击：“每一个王者在成为王者之前，都必定首先是一位战士，至少是一位英勇的战士。”
“但现在不是你表现你的厉害的恰当时机。”史矛革用手指轻轻拨开那柄只要往前一寸，就能在他眼睛上捅个血窟窿的剑，然后靠近瑟兰迪尔。
“比起鲜血，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还有更多快乐的事情可做？”
“为何敢在一位战士面前变成人？”
作为一位王者，瑟兰迪尔即使是疑惑，也表现得十分傲慢，但没有人会为他的傲慢产生任何微词，因为他如此美丽、如此强大。
史矛革几乎要对这种傲慢着迷。
“哦，这问题问得好。”他回答：“那大概是因为我想和你好好说话。”
伟大的巨龙执起精灵王的手，以古老的礼节轻轻亲吻他手背。
“或是想亲吻你吧。”
瑟兰迪尔接受了这个吻手的礼节，却皱起了眉。
在巨龙的凝视里，他有那么一瞬的动容，然后是罕见而长久的沉默。
红发的巨龙或许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很强大，他不在乎。
他仅在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巨龙只是对着瑟兰迪尔微笑。
嚣张的、张扬的、自负的微笑，就像烈日一样灼人。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话如此多的龙。”终于，瑟兰迪尔缓缓将剑归鞘。
龙在他的记忆里，就是战争时的巨兽、邪恶的龙焰，还有他脸上的森森白骨。
“哦，中土那些弱小的种族，用“恐怖”、“死亡”、“灾难”这样简单的字眼，就想妄图定义所有的龙。好像我们都是一模一样似的。”史矛革说。
“可是每一条龙，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爱好。比如我，喜欢在金子堆里睡觉。”
“你还能从我身上找到更多的‘从未见过’。”巨龙得意洋洋地说。
“独一无二。”
他用艰涩的精灵语加了一句注脚。
史矛革是一条聪明的龙，在听过一次后，已经能复述出精灵的语言。
除了跑调外，至少还是让瑟兰迪尔听懂了。
“来吧， 我们今天去长湖镇。”史矛革回头对瑟兰迪尔说。
“我的精灵需要出去走走，接受阳光的祝福。”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