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爱情的脉络 34-35(《幸好我们没错过》番外三)
依然还是花朵的过去,以及Mark追花朵的这半年。
【34】
Eduardo并不相信命运——在他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真的认输,任由命运摆布?
所以Eduardo把事情做得很决绝,朝命运的反方向走去,一走就走到了最远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走的那天,Eduardo本来都已经关上了纽约那间公寓的门了,最后他站在楼道处想了一想,回身又打开那扇门,走进去。
Eduardo的行李大部分几天前已经打包寄送到新加坡的住址,剩下的一些家具也给了教会好转赠给需要的人。
他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年轻人,离开前还打扫了一遍卫生。因此公寓干干净净又空荡荡的。
客厅因为落地玻璃窗的缘故,采光充足,能看到细微的尘埃漂浮在温暖的阳光中。
他住的是高层公寓,Eduardo在客厅中间站了片刻,透过落地玻璃窗,繁华的纽约在他脚下。
纽约和华尔街曾经是他的梦想。
他最后看一眼这样的景色,离开前拿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简陋的蓝色盒子。
里头放着的是Mark的戒指。
他本来不打算要了,但最后一刻还是拿走,将它放进背包最底的那一格。
但戒指其实并不代表什么,它更像是对命运不服输的一种挑衅和宣战——
我不会再见他了,你能拿我怎么样,bitch。
那之后Eduardo在新加坡的生活过得很不错,事业也很有起色,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有一天,他在电视上看到了Mark。
那天Eduardo正好休假在家,他自己下厨做了巴西炖菜。
来新加坡之前,妈妈特意教他许多巴西菜,怕他想吃时吃不上。因为新加坡不比美国,那里几乎没有巴西餐馆。
在迈阿密的最后半个月,Eduardo被妈妈逼着到厨房进行特训。
刚开始他做得糟糕透了,但Saverin家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所以Eduardo的“杰作”连续好几天吃得大哥二哥巴巴苦着脸硬咽。
Eduardo过意不去,私下里央求Alex替他做一顿,好过妈妈那关,他就不用老蹲在厨房里学做菜,Alex也不用吃这些难吃的东西。
Alex才不惯着他,断然拒绝,还绷着脸教训他。
Eduardo一怒之下,赌气跑到厨房,用当年研究国际象棋和气象的劲,蹲在里面就不出来了。
幸好他很聪明,过个四五天也算学得差不多了。
Eduardo到新加坡半年后,Alex和Michele奉妈妈的命,去看小弟过得怎样。
这还是Alex第一次到Eduardo新加坡的家。他在那里买了一栋两层的小型别墅,装璜不见奢靡,走的极简风格,布局和设计却非常精巧通透,看得出是请了出色的设计师精心策划过。
Eduardo还特意开辟一个房间,放了三台电脑,两台是工作用的,一台则一刻不停地用专业软件运算飓风和海啸的气象数据。
Eduardo的新家很有生活气息,那些常备的茶点和厨房齐全的餐具,Michele甚至用手肘碰了碰Alex,挤眉弄眼地跟他悄悄说,自己看到玄关鞋柜处有一双女士拖鞋。
Eduardo要带Alex和Michele到外面吃饭,Alex说不要,他要Eduardo自己下厨。Eduardo撇了撇嘴,说好吧,又嘟嘟囔囔,说我对你从来有求必应啊。
Alex一听,气笑了,说Dudu你可真记仇。
他后来跑到厨房看Eduardo做饭,小弟非常熟悉自己的厨房,饭做得井井有条的。
Alex这个当大哥的才真的放心,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就得看他的厨房,Eduardo在纽约那间公寓,厨房是纤尘不染的。
Eduardo那天给两个哥哥做了一顿饭,Michele说他很有长进,打了个饱嗝,大方给出一百分,Alex给了95分,说还差5分好好努力。
Eduardo在巴西菜里最爱炖菜,那天他休假,也没别的约,心血来潮就又做了一次巴西炖菜。
因此或许是天气太好,心情不错,菜做得也很香;又或者是因为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他不再在乎了。
当Eduardo端着热腾腾的巴西炖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看到一直开着的电视正在播放Mark的访谈,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关掉或者转台。
那是新加坡的一个经济频道,Eduardo忽然想起前阵子的新闻,Facebook要进驻新加坡了。
Mark很重视亚太地区,这里的用户基础已经是目前Facebook增长量最快的地区之一。出于重视,Facebook在新加坡刚建起一栋五层高的办公楼以作办事处。
Mark谈论的是当年雅虎十亿元收购Facebook的事。
Eduardo把手里的锅放在餐桌上,他没有关掉电视,而是一边慢慢吃着巴西炖菜,一边看那个节目。
主持人:“雅虎想要用十亿元收购Facebook的时候,最艰难的事情是什么?拒绝雅虎,或者抵抗十亿美元的诱惑?”
Mark:“都不是。”
主持人:“那使你感到难办的是什么?”
Mark:“是很多人、还有很多和Facebook合作的公司在我拒绝雅虎后退出了。因为他们不再相信Facebook。”
主持人:“Facebook现在的成功,业界的共识是你让它保持了独立。这很重要,如果当时十亿美元给了雅虎,Facebook可能就仅仅只有十亿,或者二十亿。”
Mark:“但当时我们只有几千万用户,因此还不能明显地看出我们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功。而雅虎突然带着很高的报价来了,高达十亿美元。很多早期入职的人,其实并不能真的紧跟我的步伐,对他们来说,加入一家公司,并且这家公司能以十亿美元的价格卖掉,就是最完美的事了。”
主持人:“你是怎么想的?十亿美元。”
Mark:“当时的压力确实非常大,因为很多人真的认为我们应该把公司卖给雅虎。我和Dustin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我们应该走得更远,而不仅仅是十亿,或者各大院校里几千万学生用户。”
主持人:“雅虎收购给你的教训是?”
Mark:“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应该跟人沟通。”
Eduardo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听见Mark说:
“在年轻的时候,我犯过很多愚蠢的错误,其中缺乏沟通尤其令我引以为憾。我做社交网络,理应最清楚人的想法是天差地别的,哪怕面对同一件事。但我忽略了这一点,没能很好地将我的计划、想法和目标真实传达给他们,所以他们不能真正理解Facebook是什么,也不能真的明白Facebook会变成什么。当我们出现分歧的时候,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所以他们离开了。”主持人说。
“不。”Mark说:“是我失去了他们,他们本来可以和我一起走得更远。”
Eduardo慢慢放下手里的勺子。
等到眼泪滑过脸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他的生活也过得很好,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不在乎了,可是看到那个访谈,他压抑不住的哽咽,在那个中午终于变成迟来的失声痛哭。
他的哭声就像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而所有新生,都是从啼哭开始的。只有哭出那一声,你才能学会呼吸,才能真正感知这个世界。
当时Eduardo接受Mrs.Lee的心理咨询已经半年了,但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真正愿意开口跟她谈起Mark和当年的事情。
Eduardo开始反思很多事情,他的、Mark的、Facebook的。
没有错误和伤害是单方面的,Mark错在不愿意沟通,错在欺瞒,而他错在没有真正理解Facebook,错在孩子气的冲动和一意孤行。
他当年太相信自己的专业知识了,过于自大而没有意识到Mark和Facebook应该是独特的,应该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他执拗地想让Mark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终于搞砸了一切。
他们是彼此的加害者,又是彼此的受害者,他们两败俱伤,没有一个人能从这场伤害中赢得真正想要的什么,甚至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赠予彼此巨大的遗憾和痛苦。
又过了半年,Eduardo结束了在Mrs.Lee那里的心理咨询。
Mrs.Lee问他:“你以后打算怎么样?”
Eduardo说:“继续我的工作和生活。”
Mrs.Lee:“那么Mark Zuckerberg呢?”
Eduardo沉默,他垂目思索良久,站起来,岔开话题,笑着跟Mrs.Lee说再见。
但到了门口,他又站住,终于还是回答。
“已经太迟了。”
2011年10月17日,Eduardo到中国杭州洽谈一个项目。
10月25日,Eduardo退掉了返回新加坡的机票。因为他的项目出了问题,他需要延留中国半个月。
10月25日,Mark到达中国杭州,开始他对外保密的中国行程。
10月26日,因为中方需要解决某些问题,Eduardo有了整整一周的空闲时间,这天,他在酒店休息了一整日。
10月26日,Mark与需要会面的人见面。
10月27日,Eduardo的中方接待人建议他可以游览一下杭州这个城市打发时间。
10月27日,Mark下午的航班返回美国,上午,他有小半天的空余。Mark晨跑结束后,问助理Felix要不要去西湖逛逛,Felix婉拒,Mark独自前往。
那天西湖人很多,但Eduardo心情很好,他一边听着接待人的介绍,一边信步闲逛。
忽然,他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喊他“Wardo”,阳光下有种时光倒错的幻觉。
他不禁左右看了一下,身边都是中国人,Eduardo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很快,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Eduardo回过身。
是Mark Zuckerberg。
Mark就站在那里,脸上有隐忍的喜悦,还带着些局促的不自在。
游人在他们身边往来,七年的时光,曾远至地球两边,而那一刻他们彼此仅一步的距离。
川流不息的人群瞬间仿佛凝固,喧闹的笑声也静默了。
【35】
Eduardo从中国回新加坡不久,再次预约了Mrs.Lee。
那时候他已经结束了在Mrs.Lee那里的心理咨询很长一段时间了。当助手将下个月的预约名单发到她的邮箱后,Lee看到了那个久违的名字,忍不住皱起眉。
Eduardo在约定的日期来到Lee的诊所。
他笑着说,“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Lee的祖籍在广东,非常喜欢喝茶,桌子上总是放着一套功夫茶的茶具。她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
“我当然记得,你是走进我这间办公室最英俊的那个。”
Eduardo不但是最英俊的,还是让Lee感到最头疼的。
他是Chris介绍过来的,等Lee拿到Chris给的名字后,才知道自己接的是福布斯三十岁以下的亿万富豪榜上的其中一位年轻人。
Lee在见Eduardo之前,很认真地做了资料的调查和准备,不过见了面,结束第一次谈话后,她就已经发现Eduardo的棘手难度比想象的要大。
Eduardo很绅士,绝对不会让Lee难办,令她没法向Chris交代。他每周来一次,表现出非常积极合作的模样。
但这只是假象,这个年轻富豪心防非常重,要命的是还很聪明,Lee开个话头,他都知道她想引导自己说什么。很多事情,Eduardo不是缄默不语就是轻轻岔开话题。
有一天,Eduardo忽然开始慢慢对Lee敞开心扉,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后来谈到契机,他曾心平气和地对Lee说:“我是在那天突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连Mark都改变了。我从来没想过会看到这样一个Mark Zuckerberg,他跟我记忆中的那个天才不一样。”
“这种改变,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当然是好的。”Eduardo说。
“Mark变得更好,促使你正视自己的内心。”
“是的。”Eduardo说,“我知道我一直被过去所困,我不敢正视我的错误,但他能做到的,我为什么不能?”
“你还在追逐他的脚步,听上去。”
“我不想left behind。”
Eduardo这样回答。
Lee换了个话题:“你记忆中的Mark是怎样的?”
Eduardo想了想:“他很尖锐,曾经。哈佛有很多聪明的孩子,但他在哈佛绝对也是拔尖的那一拨。但Mark野心和抱负都太大了,像CourseMatch那些完全达不到他自己的要求,Facemash倒是满足了他,但那也只是游戏,满足感很快就消失了。他一直不满足现状,同时非常介意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渴望成功和认同感。这导致他自尊心高度敏感,所以他一被刺就充满攻击性。”
他显然非常了解Mark:“Erica几句话能刺伤他,他的Facemash惹恼了很多人,我曾经见过有人给他纸条,骂他‘u dick’。他没有扔掉,留了下来。他不表现出来,但他在乎别人看法的,极度在乎。”
Eduardo:“但在Facebook初具雏形时,Mark曾经对Erica进行过一次道歉。”
Lee:“这很罕见,对吗?”
Eduardo点点头:“是的。可惜那姑娘拒绝了他的和解。Mark回到我身边,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扩张Facebook’,也就是那天开始,Facebook真正横扫美国校园。”
Lee问他:“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Eduardo说:
“Mark的成就越大,他的敏感和尖锐就越少。因为他实现了自己,就不再在意别人的质疑和否定。而他现在甚至拥有了在公众场合进行自省的底气和勇气。这说明Facebook证明了他,给了他渴求的一切——我指的并不仅仅是金钱和名声,所以他变得宽大,沉稳,有包容性了。”
Lee问:“他在Facebook初具雏形,大受欢迎时得到了向Erica道歉的底气,你看了他的那次谈话,开始决定真正和我沟通,是因为你认为现在的Mark已经有了对当年你们的事情自省,或者向你道歉的可能?”
“道歉?”Eduardo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不,那是两回事,他或许会向Erica道歉,向当年Facebook初期员工道歉,但在我这里……可能用原谅更合适。”
Lee说:“原谅,为什么是他原谅你?”
Eduardo说:
“他欺骗了我,伤害过我。但同样我也伤害了他。当我看到那个访谈节目时,我想,他竟然变成这样,更成熟、更自信,他变得更好,比我记忆中的那个Mark更好。而这些都是Facebook给予他的。但我当年,却差点因为孩子气而毁了Facebook。如果我毁了Facebook,也就是毁了Mark,他会失去变得像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Eduardo补充:“我现在能理解他为什么恨我了。”
“你确定那是‘恨’?”
“我不知道,或许。”
那段谈话Lee记忆深刻。
在她的患者里,不乏资金丰厚者,但像Eduardo这样,拥有这么多,这么优秀,却始终痛苦地无法承认自己的,只有他一个。
她其实并不认为Mark Zuckerberg会“恨”她的这位求助者。
在Eduardo的回忆中,他们更像两个稚嫩的年轻人,而Facebook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骤然把他们抛到了商业的风口浪尖上,巨大的创业压力年轻的他们根本难以招架,一时冲动下铸成大错,错失彼此。
而现在,在结束心理咨询好几年后,Eduardo再次预约了Lee,他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印证了Lee当年的猜测。
“他回来了。”Eduardo说。
“谁?”她问。
“Mark,”Eduardo说:“Mark Zuckerberg。我在杭州遇到了他。”
Lee注意到Eduardo用了“回来”这个词语,但她并不特别指出。
“然后呢?”Lee问,“发生了什么?”
Eduardo摇摇头,“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他还像当年那样,我指的是模样,但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当然,毕竟也过去七年了……他一直绷着脸,似乎很紧张。我不想看到他难堪,于是我就像以前那样,主导了话题。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了一些新加坡的趣闻,还有杭州的事情,把我的接待人刚刚告诉我的一些见闻转述给他。”
“然后,Mark问我要了电话,后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Lee笑了起来,她可算是明白Eduardo预约她的目的了。
Eduardo对Mark的所有想法,都是隐秘而矛盾的。
他的心有一部分爱着自己曾经的挚友,一直没有变过。
但是他的自尊和理智不允许,视之为奇耻大辱,它们联合扑杀他的爱情,想把爱情消灭,不留一点痕迹。
自尊和理智指责他,你不该爱他,不该爱一个背叛你的人,你该恨他,他给了你这么多痛苦,这么多挫折,你该恨他。
他的爱情非常痛苦,一刻不停地流泪,面对事实无法反驳,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只好默默承受自尊和理智的伐挞鞭笞。
理智和自尊甚至合力扼住爱情的咽喉,想要扼死它。
爱情不想死,它在窒息的痛苦中挣扎。理智和自尊每次都以为已经杀死了爱情,却总发现它一息尚存,苟延残喘。
它们谋杀了它一次又一次,经年累月,手段都用光了,几乎筋疲力尽。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它终于像燃烧完毕的灰烬,彻底冷了下来。
自己和自己博弈是最痛苦的,无论输的是哪边,你都是在折磨自己的心。
Eduardo的自尊和理智总是赢的那方,可是当Mark出现,他以为自己死去的爱情,又苏醒了。
Eduardo见到了Mark,他的期待、他的温柔,他的爱情,又为Mark全部活了过来,灰烬里亮起一簇小小的,微弱的火苗。
为什么会这样?
连Eduardo自己也不明白,他既困惑,又羞耻,这么多年,恨和悲伤都平息了,为什么爱情还在?
他只好来找Lee,因为她是最清楚他的人。他此时已经完全成熟,心平气和,不再是当年那个痛苦彷徨的青年了,所以Lee想,Eduardo可能只是需要谈话——简单的谈话。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还有患者保密协议,Eduardo所有不能,也不敢对其他人说的心思,在Lee这里都可以谈及。
Eduardo说:“他手机里还留着我的照片。那是哈佛刚入学时,Alex给我照的,我在艾略特的学生登记名录上用了那一张。”
“他还留着你的照片。”Lee说,“他换过手机吧?”
“是的。”Eduardo问,“为什么?”
“你问他了吗?”Lee说,“你该自己问问他。”
“我不想问。”Eduardo说。
“为什么?”
“如果他说出的答案是我所想的,那我可以相信吗?如果他说的答案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会感到痛苦吗?”
“你希望的答案是?”
“我不想说。”
“那之后呢,离开中国后?你们还保持着联系吗?”
“是的。”
“怎样的联系?”
“像……朋友?”Eduardo的困惑越来越深。
“他跟我聊很多琐事,有时是他刚看完的一本书,有时是硅谷那边的新技术应用,有时是关于诺贝尔得奖者的一些讨论。后来,他开始征询我的意见,他希望养一条宠物狗,问我养什么比较好,还问我巴西炖菜该怎么做。”
“你回答他了?”
“是的。我比较分析了很多犬种,最后给他推荐了匈牙利牧羊犬,它不是常见的犬种,Mark喜欢特别的。而且它性格忠诚温和,也不难打理,很适合Mark。”
“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他采纳你的意见了吗?”Lee温和地看着他。
她想起当年他对她说,自己曾经为了Mark每天在纽约的地铁上耗费14小时。
Eduardo不太喜欢那个全心全意为Mark的自己,他总是否定当年自己的付出,将之认为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还是愿意为Mark的一个问题而花费时间精力来提供建议。
匈牙利牧羊犬的事情,证明了他这些年确实慢慢地接纳了自己,没有因为害怕被辜负而畏惧付出。
Eduardo点点头,他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是的。Mark买了一条幼犬,给它取名Beast。小东西被他照顾得很好。比我想的要好,我无法想象Mark能照顾一个小生命,在我记忆里,他曾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Eduardo给Lee看了Beast的照片。
那是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的匈牙利牧羊犬幼犬,它还没有长出长长的卷毛,有点呆头呆脑的。
那个著名的、世界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抱着它,跟他供给所有杂志和报刊的照片都不一样。
他跟小狗都有一头卷毛,看上去傻乎乎的,一脸不情愿。快三十岁的男人,在镜头里还有点尖锐的孩子气,非常特别。
“他跟我分享了过程和细节。Beast有一回生了病,Mark甚至半夜开车把它送到兽医那里,他跟我抱怨兽医很蠢,后来还买了几本饲养匈牙利牧羊犬的书籍。”
Eduardo像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自觉地笑着说。
“他跟你分享他的生活,对你展示现在的他。”Lee说。
“但Mark总是小心翼翼。”Eduardo说,“他的很多话题看得出是特意准备的,他以前从不聊那些。我觉得他在我身上花的精力和时间都有点多。”
“这怎么说?”Lee问。
Eduardo想了想。
“有一次,我电脑出了问题,我想找我的技术人员,Mark直接联网远程帮我解决了,但那种问题根本用不着他来。还有一次,我喝醉了,醒来后电话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整整六个半小时,我不记得是我给他拨的电话,还是他打给我的。”
“六小时,他在那边做什么?”
“不知道,大概工作?”Eduardo说。
“我醒来的时候听见敲键盘的声音,Mark可能把手机放在了键盘旁。这让我想起以前在柯克兰,我在他床上睡觉,他在前面的书桌前编程。他敲键盘的速度非常快,刚开始我会觉得很烦躁,但后来有一回,我看书看得太累了,可是教授给的问题我还没有做出来,非常焦虑。听着Mark编程的键盘声,我反而睡着了,那之后我喜欢上了那个声音。”
“然后呢?”Lee问。
“然后我听了一会儿,切断了通话。”Eduardo说。
“什么都没跟他说吗?”
“没有。”
“Mark后来跟你说什么了吗?”Lee问。
“没有。我们谁都没提那晚。”Eduardo说。
“次日,他跟我聊起马特·里德利的《理性乐观派》这本书。他保持着两周看一本书的速度,有时候他觉得特别好或特别糟的书,会跟我分享。”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太高兴。”Lee问,“你讨厌他做的这些吗?”
Eduardo摇摇头,“我不讨厌,也不高兴。我只是……不明白。这说不通,逻辑上。他不应该把时间花在我这里。我无法理解Mark了,他让我很困惑。”
“你该知道你想从我这里求得关于Mark Zuckerberg的想法,是不可能的。”Lee说,“你知道我能给你的,只有引导你认识了解你自己,你还记得过去我说过的话吗,关于爱与被爱,我们曾经谈过这样的话题。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的想法?”
“我该问什么?”
“问你最想知道的。”
而现在,Mark就在他面前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