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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World, One Wardo—

【ME】长情告白 25

【25】

第一场谈话进行了很久,将近三小时。

Eduardo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Mark在外面一直坐立不安,直到Eduardo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Stuart跟在Eduardo身后,看到Mark猛地抬头,脸上凶狠尖锐的表情表明这位暴君已经等得焦虑不已。

Eduardo一出来,Mark立刻迎上去。

Stuart莫名地觉得觉得好笑,这有点像等在手术室外的准爸爸。

 

“没事吧?”Mark问他,“感觉怎样?”

Eduardo有点恍惚,可能思维还在刚刚跟Stuart的谈话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困惑地问他,“什么?”

Mark放慢语速,“没事吧,Wardo?”

“没事。”Eduardo摇头,“我只是有点累,我跟他说了很多。”

“你做得很好。”Mark把他拉过来,也不管身边还有Stuart和他的助理,直接轻轻在Eduardo脸颊上落下几个安抚的吻。

Stuart保持着一个心理医生的基本职业素养,努力把吃惊压在心里,脸上仍旧波澜不惊,心里已经爆出一连串的“Jesus Christ”。

但他的助理就没这么好的职业素养了。女孩子满脸震惊,夸张地张大嘴合不起来,无声地做出“哇哦”的表情。

 

Stuart让助理小姐把Eduardo带到旁边的休息室,他需要和Mark谈谈。

“他告诉我很多事。”Stuart对Mark说,“你想知道吗?”

“我以为根据医患协定,这应该是不能向我透露的?”Mark问道。

“这是例外,是他本人表示愿意把进程分享给你。”Stuart说,“Zuckerberg先生,这很难得。即使是一般人也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心理状况,但他愿意对你开放全部,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知道。”Mark回答,他想了想,“但这些我希望他亲自和我分享,而不是从你这里。我信任他对治疗的把控。”

“很好的想法,看来你们的关系比Eduardo所认为的要牢固。”Stuart说。

他停顿了一下,“Zuckerberg先生,我对你有一种固化的印象,包括:充满控制欲、攻击性,理智,去情绪化,以及极强势的决断能力,我概括得对吗?”

“基本如此。”Mark道,“我性格特征很鲜明。”

“很好。”Stuart说,“虽然在Eduardo的案子中,你是委托人,但我既然接了,那我们以后还是以他为主吧,我相信这点你应该不会有异议。”

“他才是你要专注的对象,”Mark说,“按照你的想法来就行了,你是专业的,我不会干涉。但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

“Eduardo很倔强,有时候会自己把自己逼到底线,然后做一些过激的事情。我希望你随时注意他的状态,如果你判断不合适,请果断地暂停治疗,或者先调整他的状态,而不要一味只是按他的要求继续治疗。”Mark说,“Dr.Chen当时没有这么做,Eduardo自己把自己逼到几乎崩溃。”

“当然。”Stuart回答,“我会随时评估他的状态的,这请你放心,Zuckerberg先生。”

“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Stuart沉吟了一会,“他的PTSD跟你有关,我想你是知道的。”

“是的。”Mark点头。

“我有两个初步方案,一个需要你的参与和配合,一周一次的治疗,但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进行第二个方案,只要他来就可以了。”

“哪个效果好?”Mark直接的目标非常明确。

“当然是第一种。”Stuart说,“你是他的心病,Zuckerberg先生,重塑你们之间的信任,PTSD自然迎刃而解。”

“那就选这种。”Mark毫不犹豫。

“很好。”Stuart说,“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Mark结束和Stuart的谈话后去休息室接Eduardo。

Eduardo坐在椅子上,手上捧着一杯咖啡,但没有喝,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Mark坐到他身边,“在想什么?”

“我第一次跟别人说起我们的事情。”Eduardo回过神,“我在想我说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客观的。如果我说的东西太情绪化,让Dr.Stuart产生误解怎么办?”

“同一件事每个人的叙述角度都不一样,没有绝对客观的说法。”Mark拿过他手上的咖啡,揽过他,在Eduardo棕色的发顶上亲了一下,低声说,“按照你的角度去说那些事情就好了。Stuart想知道的并不是事情,而是你的想法,Wardo。”

“嗯……”Eduardo茫然地点点头。

“你真的没事?”Mark有点担心。

“没事。我对他说了很多,感觉像……”他想了想,“感觉像重新经历了一次,所以我觉得有点累。”

“先回去吧。”Mark摸了摸他的肩膀,他想应该是说那些事情时让他情绪波动得太厉害,抽离场景后感觉有点虚脱。

 

回去的路上Eduardo没有怎么说话,Mark也没有特意找话题。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几乎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到家后,Eduardo还是说累,想要睡觉,Mark问他需不需要陪伴,Eduardo说不用,只是想独处一下,他感觉脑子很乱。

他进的房间不是他和Mark的卧室,而是他自己的房间。Mark为他特意准备了一个房间,让他有自己的空间。

Beast好像也察觉了Eduardo的异样,它含糊地叫了两声蹭蹭Eduardo,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Eduardo蹲下来推了推Beast,“乖,到楼下玩,Beast。”

但是Beast非常固执,Eduardo推了它两次,它反而还往Eduardo身上凑,呜呜叫着还摇尾巴,看上去非常可怜。

而且Beast毛茸茸圆滚滚的,又很高大结实温暖,Eduardo被它蹭得心里泛软,忽然冒出想哭的感觉,便没有再把狗腿子赶出去了。

 

可怜的Mark一个人被关在门外,不过Beast进去了他倒是放心了些。

Mark知道所有的情绪现象都会反反复复,不是一两次谈话或治疗可以解决的,他一直告诫自己要接受这些反复的低谷。

刚刚他和Stuart谈到Eduardo现在的状态,Stuart建议Mark保持观察,不要介入或者尝试控制Eduardo的情绪,让他快速回到正常状态。

因为情绪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不是可以跳跃的层级。Stuart希望Mark能承认及接受Eduardo非积极的那些状态是必须的,是正常的。

人们总是将快乐、兴奋这样的情绪定义为积极的,而把伤心、难过、愤怒包括独处,定义为消极的、需要改变的,但这些情绪其实都是正常而有意义的情绪,如果压抑,则往往导致沉默。

Stuart跟Mark谈论这些的时候还特意引用了早年AIDS社群运动的一句口号——沉默导致死亡。Stuart认为这句话对创伤也适用,因为沉默会强化创伤的不安和孤立的感觉。

其实这些Mark都明白,Stuart跟他讨论,大概因为他认为Mark性格强硬,作为一个典型的控制者,很可能会尝试去“纠正”Eduardo的一些情绪。

Mark感受到Stuart的质疑,但他没有反驳和辩解,只是说了一些自己平时的做法,请Stuart判定是否合适。

他需要在Stuart面前建立一种接受意见的形象,因为只有这样,他跟Stuart才能建立信任关系,在后续治疗中,Stuart才能没有任何顾虑地实施计划。

而Mark这种态度显然取得了Stuart的信任。Stuart肯定了Mark的做法,甚至惊讶地赞扬了Mark处理事情和情绪的理智。

不过Stuart也强调,如果Mark觉得Eduardo陷入情绪中没法出来,随时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Eduardo进房间后一直没出来,到了晚餐时间,Mark敲他房间的门。没有回应,他尝试着轻轻扭了一下门把,门开了——Eduardo没锁门。这意味着他没完全将Mark拒之门外。

Mark走进去,天已经黑了一个多小时了,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微弱的灯光只够把房间照出一个轮廓。

这大概是Eduardo还没睡着时开的,或许这种时候他不太喜欢黑暗。

Mark蹑手蹑脚往床边走去,发现Eduardo已经睡着了,Beast卧在床上,在他身边团成一大团,Eduardo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碰着Beast。

狗腿子一般是不允许上床的,它自己也知道。不过大概Eduardo太低落,让Beast忍不住跳上床陪他了。

在昏暗的光线里,Mark仔细端详了会儿Eduardo的脸,发现他眼角有点红,大概是哭过。Beast甩了甩尾巴,Mark摸摸功臣狗腿子的脑袋,然后做了个吃饭的姿势。

他是训练过Beast的,有一整套交流动作,Beast知道晚餐的时间到了,高兴地站起来。但片刻又呜咽着蹲回去。

“Good boy.”Mark揉揉Beast的毛,小声说,然后退出房间。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Eduardo醒了。

他错过了晚饭,饿得难受,揉着眼睛走下楼想找点吃的将就一下,顺便也给陪了他大半天的Beast弄点吃的。

Beast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来了。

下了楼梯,Eduardo看到Mark在客厅看书。

“Mark,你还没睡?”他自己的声音里倒还带着睡意。

“我以为你要睡到明早。”Mark放下手上的书。

“饿醒了。”Eduardo说,“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7点多的时候。”Mark说。他晚上心烦意乱,因此叫的外卖,但是Eduardo那份已经放进冰箱了,虽然可以热一热吃,但总归味道不太好了,而且他叫的东西也不适合深夜吃。

“你先去洗个澡,我给你弄点意面?”Mark说。

Eduardo点点头,他睡觉时还穿着衬衫,这件衬衫已经睡得皱巴巴的,身上也不太舒服。

等他洗完澡,Mark已经把意面做好了,热腾腾香喷喷地放在餐桌上,Beast在客厅另一边吭哧吭哧地埋头大吃狗粮。

 

Mark不算太懂烹饪,因为动手的机会实在不多,但基本的主食他还是会做的,而且家里的食材都是最好的,随便做做味道也足够好。

Eduardo不知为何,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三餐规律,往常过了9点就不再进食了,但今天确实很饿,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态,适量吃点比饿到次日吃早饭要好一些。

Mark给他做好意面,但自己是不吃的,只坐到Eduardo对面,看着他吃得滋滋有味,知道他恢复过来了,于是困扰了他一晚上的担忧和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

 

Eduardo吃了一半后感觉胃好受多了,速度慢下来,开始跟Mark聊天。

“Dr.Stuart的助理,那个叫Fiona的女孩子,送我们出来时,看到你牵着我,那个眼神真的太奇怪了。”Eduardo说。

“嗯?”Mark没注意到,“怎么了?”

“好像很兴奋,眼里有光的那种。”Eduardo想了想,“以后在诊所还是不要做什么亲密举动了。”

“没关系,都签了保密协议的。”Mark道,“而且Wardo,有时候人们八卦也并不全是恶意的,你长得好看,她对你挺有好感,才老看你。”

“不是看我,是看我们。”Eduardo坚持。

“好吧。讨厌这样的眼光?”Mark问。

他想了想,自己刚刚也没有做什么过度亲密的举动啊,就拉了拉手和亲了亲脸颊。

他盘算着,如果Eduardo不喜欢在公众面前做亲密举动的话,那以后如果公开了,是不是手都不能拉,只能走在一起?可这样也太官方了吧……

“也不算……”Eduardo想了想,“她没有恶意。”

“那就无视。”Mark从漫无边际的幻想中回过神,“Facebook的猴子们还在内部论坛开了个帖子专门八卦你这个‘生活助理’。”

“说什么了?”Eduardo好奇。

“把你夸得跟一朵花似的,说你又英俊又温柔,高学历还耐心,却只给我遛狗。”Mark非常不快地嘀咕,“好像我不知道似的。”

“啊哈。”Eduardo对他眨眨眼。

“还有,”Mark说,“认为遛狗就有5000美元一个月很划算,Wardo,你到底了不了解行情啊。”Mark说,“又说我遛狗助理——说真的,有这种助理吗,要求很高,还非要哈佛的。”

“Mark,你这boss当得有点糟糕啊,”Eduardo笑了,“听上去他们更想给你遛狗而不是去Facebook上班。”

“不,他们不想遛狗。”Mark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他们是想当我的狗。毕竟吃得好睡得饱还有帅哥陪着玩。”

Eduardo差点把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上帝啊,我只要Beast就够了。”

“是的,有Beast就够了。”Mark非常同意。

 

吃过晚饭后12点多了,Eduardo因为刚睡醒没打算立刻继续睡,收拾了餐具后便查了查邮件。

他的助理Donna刚给了他几封邮件,Eduardo顺便处理了。

Mark现在的作息还是很规律的,12点已经是他的睡觉时间了。

但他不知道Eduardo今晚想睡哪里——是他自己的房间,还是他们的主卧。

Mark看了会儿书,刚躺下没多久,Eduardo就进来了。

他上了床钻进被窝,Mark道,“你不是睡隔壁吗?”

“不欢迎我?”Eduardo开玩笑,“那我去隔壁了啊。”

“我以为你想要点个人空间。”Mark拉住他。

Eduardo往他身边挪了挪。他身体还远远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程度,体温有些低,相对的也比以前畏寒一点,Mark的体温让他感觉很舒服。

“我还是喜欢睡在你旁边。”他吸了口气,鼻尖几乎碰到Mark的肩膀。

Mark一般穿着T恤睡觉,T恤是旧的,已经被洗得很软了。

呼吸里有干净的柔顺剂的淡淡香味,还有Mark沐浴过后带点潮湿温暖的味道。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Eduardo低声说,“真好闻,Mark……”

“Wardo.”

“嗯?”

“……没事。”Mark伸手搂住他。

 

“对Dr.Stuart谈论我和你的事情,好像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困难。”Eduardo靠在他身边说今天和Stuart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我跟他坦白了这样的感想,”他对Mark说,“他说,他不是用倾听故事的态度来跟我谈话、了解我的,比起这些,他更想了解我的内心。”

“这样的观点让你有倾诉的安全感?”Mark问他。

他感到很高兴,Eduardo乐意跟他谈论这些。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和改变,之前在Dr.Chen那里,Eduardo绝口不提自己的治疗。

Mark开始期待Stuart的治疗方案了,或许他真的能治愈Eduardo,Mark看到了希望。

“是的。”Eduardo想了想,“他说如果他只是想听故事,为什么不去酒吧坐一坐,然后放十美元到那些酗酒的人桌子上,说‘嘿,告诉我你的创伤故事,我请你喝一杯’?他说,我一直恐惧的不是倾诉,而是窥私欲。”

“没错。”Mark说,“只有窥私的欲望才会产生各种个人化的评价。Wardo,在你休息的时候,他和我谈了一会儿,他希望我参与到治疗中去,认为这样会使你康复得更快。他对你提到这件事了吗?”

“没有说过。”Eduardo摇头。

“我想你不会反对吧?”Mark问他,“但如果你觉得单独治疗更安心一点的话,我可以不参加。他也有只针对你的方案。”

“当然不……事实上……”Eduardo犹豫了一下,“在Dr.Chen的时候……最开始,她也建议有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陪伴我治疗。”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个?”Mark说。

“……我给你打了一通电话,”Eduardo露出羞愧的表情,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可是你没有接,我想你这么忙便打消念头了,而且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的。”

“你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Wardo。”Mark说。

“什么?”Eduardo困惑。

“你的电话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很乐意接你的电话,但我不可能每一通都能接到。你不能一通电话没找到我,就把我推开了。”

“对不起。”Eduardo道歉。

“不,不,”Mark说,“我不是要你道歉或让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共识,在重要的事情上,一通电话没有找到我,应该打第二通、第三通,或者耐心等等,直到找到我,或我给你回复电话为止。因为如果我需要你的话,我也会这么做。”Mark说,“不过没关系,Dr.Chen的事情就这样吧,现在在Stuart那里也可以。”

“嗯。”Eduardo说,“不得不说……我有点期待下周和Dr.Stuart的会面,我觉得这次有点不一样……说不准我真的可以摆脱PTSD了。”

“嗯,下周我们一起去。”Mark说。

 

下周的会面时间定在周六,两人准时到了Stuart的诊所。

Eduardo有些忐忑,但当他坐到Stuart的诊疗室,并且Mark在他旁边同时坐下时,这种忐忑变得可以战胜了。

“两位先生早上好。”Stuart笑着说,他问Eduardo,“你这周过得怎样?”

“还不错。”Eduardo说。

“看来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Stuart说,随后他问,“最近有出现创伤闪回吗?”

“有。”

“什么时候?”

“大部分是以做梦的方式,还有是在马路上时,如果有车在我身边快速驶过。”

“让我们先来谈谈你的梦,好吗?”

“好的……”Eduardo开始变得有些犹豫,“我梦见车祸……”

“Wardo,”Mark低声道,“你答应过的。”

Eduardo看了看他,又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梦见我们在吵架。”

“在吵什么?”Stuart问。

“每次都不一样。”Eduardo说,“也有没吵架的。”

“可以跟我谈谈你梦中的细节吗?”Stuart问,“就……从这周里你记忆最深、最让你难受的一次噩梦谈起吧?”

Eduardo脸色有点苍白,他轻轻点头,“周一的那天。”

“那天你梦见了什么?”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我跟Mark在电话里吵架。”

“吵什么?”

“可能是广告的事情。”Eduardo摇头,“我不记得了,因为很吵,我听不清Mark在说什么。”

“梦里你在哪?”

“可能是我家。”

“既然是你家,为什么很吵?”

“因为外面在下暴雨,”Eduardo说,“雨声太大了。”

Stuart注意到Mark脸上细微的异样。

“你当时感觉怎样?”Stuart问。

“很累,很生气,很失落,但是……”Eduardo说,“但是也很害怕。”

“害怕什么?”

“他要走了,”Eduardo的声音在颤抖,“但我还在那里,所以我很害怕,我很害怕被他落下,但是后来、后来Mark对我说,他给我留了位置,让我快点到他那里去。我就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Zuckerberg先生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要走了,他不会等我。”

“然后?”

“然后……我很害怕他已经离开,所以将车开得很快,雨太大了,我看不清路,只能看到雨刷不停地刷。然后,我就被撞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梦吗?”Stuart问。

Eduardo轻轻点头,他的眼睛红了,“他在创业的时候,我还是Facebook的CFO。后来他搬到了帕罗奥图,而我留在纽约为他找广告。我们曾经在帕罗奥图吵过一架,他要我放弃广告留在帕罗奥图,不然我要被‘落下’了。我当时很害怕,也很愤怒,回去后,我冻结了账户,然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让我签了那份合同,把我踢出了Facebook。”

“可是在你梦里,Zuckerberg先生说为你留了位置,让你到他身边去。”Stuart问,“是因为你希望他这么说吗?”

这话一问出来,Stuart发现Mark的脸色瞬间非常难看。

“不,不是这样的。……因为,”Eduardo看了看Mark。

“没关系,Wardo。”Mark握住他冰凉的手,“说出来。”

Eduardo放松自己,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在我冻结账户之后,Mark和我在电话里吵了一架,他说他原谅我了。当时Peter Thiel给了Facebook五十万美元,Mark说他需要我……他说,‘I need my CFO’……但实际上,他需要我签的只是那份合同,他需要他的CFO ‘get out’,离开这个游戏,他不需要我,所以……我很清楚,合同,就是那场车祸。”

 

“是的,你很清楚自己潜意识的逻辑,Eduardo。”Stuart嘉奖他的勇气,然后看向Mark。

“Zuckerberg先生,你怎么理解雨夜?”他问,“我注意到你在Eduardo描述暴雨时,有很强烈的反应。”

“我对他说他要被落下时,我们在帕罗奥图吵架那天晚上下着暴雨。”Mark干脆利落地回答。

“我可以了解你对那天的回忆和想法吗?”Stuart问Mark。

“你想知道什么?”Mark问。

“从暴雨说起?”Stuart说。

“我没有去接他,”Mark说,“让他淋湿了,那天他很生气,我们没法沟通所以大吵了一架。”

“原本你计划去机场接Eduardo吗?”

“他那天从纽约飞旧金山,凌晨12点抵达,我应该在机场等他,把他接回帕罗奥图。”

“但你没有。”Stuart说,“为什么?”

 

Stuart频繁地用“然后”和“为什么”对他们提问。Mark忽然明白Stuart为什么要自己来陪伴Eduardo接受治疗了。

他想让他们注意到之前没有注意的细节,借此为Eduardo提供另外一种看待过去的角度。

Mark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办法。他和Eduardo之前的沟通更多关于那些导致他们分歧的关键的地方,但是前因后果和行为动机却一直被忽略,还有一些不重要的却又使事情看上去不那么冷冰冰的细节。

但Stuart不一样,他作为治疗师,最清楚创伤的本质。

如果他接受Stuart的引导,把事情从自己这个角度捋清楚,那么Eduardo对待过去就不会再只局限于一种看法,也能使他更了解Mark。

而只有了解,才能消除不安,产生信任。

明白到这一点的Mark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使自己更坦诚、更开放,说出的事情也具备了更多的细节和真实想法。

他愿意为Eduardo完全敞开自己。

 

“我睡过了。Facebook那时候还在完善,我们刚设计出‘墙’,我已经三十多小时没合眼了。但是我没有忘记他要来,因为我很高兴他终于要来帕罗奥图了,我想我一定可以说服他不要广告并且留下来,所以我那天晚上准备去接他。我计划9点出门,顺利的话抵达旧金山机场后可以在椅子上睡会儿直到他到达。但是Sean阻止了我,他认为我疲劳驾驶,认为我应该先休息一下再出门。”Mark说,“我觉得很有道理,我可以先睡一个小时再去接他。于是我就去睡觉了,我怕我醒不过来,给他发了短信。”

“短信说什么?”Stuart问。

“我说,我很累,想睡一会,以防万一我睡过了,要是下机了没看到我,就打电话找我。”

“我没有收到这条短信。”Eduardo说。

“因为我太累了,甚至没来得及按发送就睡过去了。”Mark说,“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了,浑身淋得湿透。”

“你三十多小时没睡觉,为什么还坚持要去接他?”Stuart问Mark。

Mark很疑惑,“为什么?因为他没来过帕罗奥图的房子,而且是我好不容易才让他愿意来的,他是我的CFO,我当然要去接他。”

“你可以让其他人去接他,让那些没有那么累的人,”Stuart说,“当时团队里还有其他人,对吧?”

“我……”Mark难得地顿了顿,露出迷茫的表情,“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去接他。”

 

“后来发生了什么?”Stuart问Mark。

“我睡醒下楼的时候,Wardo已经和Sean吵起来了。他们当时都非常讨厌对方。Sean一直在讽刺Wardo,但是Wardo教养好,他几乎没能反击,所以他气坏了。”

“我气坏了是因为Sean把未成年的女孩子带进屋子里来,还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不是因为我吵不赢Sean!”Eduardo说。

“我知道。”Mark回头看向身边的Eduardo。于是自然而然地,他说话的对象从Stuart变成了Eduardo。

“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让你消气。我没去接你,让你淋雨了,我很心虚,但是我不习惯道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你知道的,我从不道歉。所以我让你看‘墙’,那是个有趣的设计,我想你看了肯定喜欢,就不会计较我没去接你的事情了,以前我们之间不也是这样的吗?”

Eduardo抿着嘴不说话,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

听到这句话,Stuart差点没笑出来,幸好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

 

Mark继续说,“可是没想到Sean还在讽刺你。我非常生气,但Sean为我联系了Peter,我还不想跟他闹翻,只能瞪着Sean,他才识相地闭嘴了。可是已经太迟了,你气得连‘墙’都没看。”

“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生气,虽然你没表现出来,但是我就是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沟通,而你一开口就是要我把Sean赶走。但是Sean不是我们的问题,广告才是。我说我想你留下来,你也气得没听懂。于是我也开始生气,我说你要被落下了,你还是没听懂我想说什么。”

 

“‘落下’除了‘落下’,还能是什么意思?”Eduardo看着Mark。

“那些傻瓜情侣吵架时总说‘你再这样我就要跟你分手’时,意思就是分手吗?潜台词难道不是‘你不要再这样做了,因为我不想跟你分手’吗?”Mark反问。

Eduardo一下愣住。

“我当时的意思是,我不想你被落下。”Mark说,“一切都在帕罗奥图发生,你却在纽约,所以你必须来帕罗奥图,我不想你被抛在后面,这才是我当时希望的。”

“Wardo,这么多年你一直耿耿于怀那句‘left behind’,总觉得什么时候你就会变成我的包袱,会被我甩掉。可是那晚,我最不想落下的人,其实是你。”

 

“但你最后还是让他签下合同,踢走了他。”Stuart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和沉默。

“因为我一怒之下,从帕罗奥图回了纽约,然后冻结了账户。”Eduardo代替Mark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想要他的承认和注意力,但是这挑衅了他。”

“这相当于他打了我一耳光,”Mark说,“然后我回击。”

说完,他不再说话了。

Stuart问他,“你使用了‘回击’这个说法,这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理智?”

 

“对Facebook来说,这是个绝对理智的决定——这是拿回财务控制权最快的手段。”Mark花了很长时间思考,才回答Stuart的问题,“但是对于我和他的关系而言,这个决定不理智。它更像报复,就好像我穿着睡衣去见红杉资本那样。”

“他签合同的时候,你在场吗?”Stuart问,他的问题开始变得非常尖锐、直接和残忍。

“我不在,但是我知道,会议室是透明的。”Mark直视Stuart,像直视自己的审判,“我看到他签下合同。”

“当时感觉怎样,你难过吗?”Stuart问。

“不,我不难过。”Mark说。

他语气平静,手却紧紧地握成拳头,他不敢去看Eduardo,但是仍旧强迫自己诚实回答。

 

“那一刻我很痛快,那种回击成功并占据绝对优势的痛快;还有那种‘我请求你留在我身边,但你不愿意,那就滚开吧’的报复。除此外,还有期待,因为他签下的一刻代表我拿到了控制权,Facebook不会再受制于人,我知道它会在我手里变成一个帝国。”

“那你知道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Stuart问。

“律师提醒过我,不外乎是金钱、名誉或者官司。”

“你可以接受这些。”Stuart说。

“是的,我可以接受,所以才会实施。”Mark感到喉咙干涩,“但是……”

“但是剩下的,关于他,关于我们那部分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我可能知道,我拒绝去细想。”

“为什么?”

“因为它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沉重很多,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最终会老去、会死,但在衰老、死亡之前,都不会真正意识到它们代表什么。”

“没错,年轻人都习惯轻视衰老和死亡,直到他们皮肤不再有弹性,四肢不复有力为止。”

“是的,就像我为Sean报复红杉资本一样,我知道以后他们一定会找我麻烦,但是不知道那场睡衣羞辱秀价值190亿美元。”

“在那一刻来临时,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所以,我并不痛苦。”

 

Mark慢慢回过头,看到Eduardo睁大眼睛看着他,脸色苍白得好像Mark没有用麻醉,就直接给他来了一场开膛手术。

他挺直身体,簌簌发抖,好像呼吸不了一样绝望。

Stuart看了看他们,说,“两位先生,看来我们得休息一会了。”

他站起来,“或许你们需要一点空间。”

 

Mark没注意到Stuart什么时候离开诊疗室,他怔怔地看着Eduardo,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碎。

Eduardo的痛苦让Mark有一瞬间后悔全盘托出一切,他完全可以用漂亮的谎言去欺骗Eduardo,就像那通电话一样,说漂亮的话很容易。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应该相信Stuart——他必须相信他的引导。

说谎粉饰太平很容易,面对真实却很难。如果Eduardo需要直面自己的恐惧,承认自己多年不曾释怀,那他也要直面那些他不敢说的过往。

Mark全部剖出来血淋淋地给Eduardo。他知道那些会割伤Eduardo,而他的痛苦不比Eduardo的少。

 

“Wardo,我。”Mark艰难地开口,想要拉他的手,想要抱抱他。

因为Eduardo看起来好像好像下一刻就要难过得变成碎片消失在他面前了。

可是Mark的手刚碰到Eduardo,就被他打开了。

“别碰我,”Eduardo嘶声力竭地道,他站起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仍在发抖。

“Wardo,你没事吧……”Mark急切地往他走去。

可是Eduardo像看着陌生人——不,更确切地说,是像看着一个使他感到恶心的什么东西一样看着Mark。

而这种眼光让Mark无法迈出一步,只能双腿麻木地站在原地。

“别过来,别碰我,”Eduardo说,“Mark Zucker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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