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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袍》21

21

穆玄英待与李承恩说完了正事,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李将军,”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方才莫少谷主这是……”

李承恩自布防图中抬起头,看了有些局促的穆玄英一眼:“你何不自去问他?”

“这……总觉得他不会对我道来。”穆玄英挠挠头,方才莫雨便截断了他的问话,及时地扯开了话题,让他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穆玄英心内一阵烦躁。

“那我也无可奉告。”李承恩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穆玄英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呢?

他犹自不甘心:“是有新的军情么……”

“嗯。”李承恩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军中为何未闻?”

“因为消息不曾散布。”

这下穆玄英真有些恼火了,他本来便是性子直的人,这下也顾不得许多,一股脑儿就说了心里的不满:“将军既让我去问莫少谷主,可见并非什么机密之事,何以不肯对我说来?何以对军中隐而不发?”

“你和他似乎做了许多年的兄弟,莫少谷主的性子你还未曾摸透么?”李承恩研究着布防图,慢声道:“你想想,他这样高傲的人,有什么是不愿意让他人知晓的,又有什么会让他耿耿于怀?”

“他不想对外人道来之事,非必要时刻,必定也不会经过我之口说出;他想做之事,倘若可行,我自让他去做。”

这几句话一出,穆玄英顿时语塞,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什么是莫雨最不想让人知晓的事?

什么是莫雨最耿耿于怀的事?

可是莫雨自回来后,哪里有什么异样?

穆玄英脑子里仿佛给人哐当一声砸了一锤子。莫雨在他面前无恙,那就真的是无恙了吗?

莫名其妙增加的药量、身边没有一个侍从、颜书廷欲言又止的神色,林林总总,桩桩件件忽然都掠过眼前。

穆玄英心里没来由忽然便慌乱起来,他是不是……太粗心了些?小雨不说,他便真以为一切安然无恙?

“……可是他为何不与我说……?”穆玄英怔怔地问。

他以为自己与莫雨是最亲近的人,可现下却忽然发现,无论是莫雨自己的状况,还是他的心思,自己竟都一无所知。

当得知莫雨刻意对他有所隐瞒时,穆玄英整个人都懵了。

方才因看到颜书廷站在莫雨身边而泛起的巨大失落感,此刻又再度涌上心头,仿佛在他心上狠狠挖空了一般。

“有些事情,越是亲近,越难以启齿。”李承恩说,“不过这是你俩的事情,与我无关。”

他搁下笔,抬头看着穆玄英,一字一句道:“我只关心一件事。常山好不容易守得固若金汤,只待援兵前来。现在岂可功亏一篑,被他由内而毁?”

“李将军,你这话是何意?”穆玄英回过神来,好半晌才消化了这意有所指的话。他盯着李承恩,先前的迷惘渐渐成了怒火,压着声音道。

“穆少盟主,莫雨早些年刚到恶人谷,血洗雪魔厅,杀了上百恶人之事,你可曾听闻?”

 

史思明觉得,遇上莫雨,是他这辈子里最晦气的事情。莫雨真是他的克星,只要一碰上此人,便真是次次折戟,简直让他在军中丢尽了颜面。

常山守军不过一万多,史思明前后两次带了数倍于守军的人马前来,花了将近大半个月,不但没攻下,反而折兵损将,武器粮草被烧了许多。

前些日子更离谱,明明已经将他擒在手中,反叫莫雨挟持了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浩气和恶人安然离开,简直叫史思明恨得咬碎了一口牙齿。

这事儿不日便叫安禄山知道了,就近调了一名叫阿喀纳的胡汉混血监军前来,把史思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晚史思明就给气得吐了血,一病病了数日。

等差不多缓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上常山守军俘虏全部拉到阵前斩首,看着汉人的头颅滚了满地,鲜血染红大地,史思明方才觉得心里的郁气去了一半。

然而剩下那一半还是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不将莫雨除掉,是难咽下这口气了。

 

新来的监军阿喀纳是胡人男子强掳了一汉人女子所生的,在他还没有什么记忆的时候,那女子便被折磨死了。他父亲极端厌恶汉人,阿喀纳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十分的看不起汉人。

因为他极肖其母,根本看不出是胡人,便给自己起了个叫杨璨的汉名行走江湖,一直为安禄山发展江湖势力。今安禄山起兵谋反,便立刻恢复胡人身份效力狼牙军。

他对武林中的事情十分熟悉。看史思明擒了莫雨,侮他辱他,行尽欺凌之事,最后不但没有斩草除根,却被反噬一口,放虎归山,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

“雪魔王遗风的爱徒,恶人谷的少谷主,是你可以乱来的人吗?!”阿喀纳听闻这十来日,史思明绑了莫雨在阵前到底干了些什么,就恨不得一刀了结了这净长肚子不长脑子的货。

“要不一刀杀了,要不就折磨致死!你还胆敢解了他绳子?”阿喀纳骂他:“你晓得雪魔王遗风是什么人,莫雨是什么人吗?你狗胆子怎么这么大?”

“老子哪里晓得!寻常之人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有力气反抗?”史思明粗声粗气地顶回去。

“他要是寻常人,还做什么恶人谷的少谷主?一谷的如狼似虎,都怕他怕得要死!偏你不知!你那会儿怎么不死他手上算了!”阿喀纳被他噎得一口气上不来:“罢了,这个暂且不提。如今他也回去了,常山又久攻不下,你作何打算?再拖下去,唐军就要回援了!”

“老子有什么办法!”史思明气恼地道。

阿喀纳踱步半晌,“天策的李承恩……确实了得。这常山守得固若金汤……莫雨也回去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去也有回去的好……常山从外强攻不下,便叫它由内而毁。”

“你是什么意思?”史思明道。

“你知道莫雨为何被江湖中人叫作小疯子吗?”

史思明摇头。阿喀纳真想拿手按了他的脸就往墙上撞:“你连对手都不清楚?打的什么仗?汉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你真该学学。”

“行了,老子不耐烦听这套,你要说什么便直说罢。”史思明叫他骂得脸红脖子粗的,梗着声音摆摆手道。

“莫雨这人,身染奇毒,毒发起来状若疯癫,六亲不认理智全无。传闻五岁就屠尽亲人。而且此人极其心高气傲,既容不得半点欺辱,也容不得半点同情。”

阿喀纳说:“你知道他当年刚上恶人谷,在雪魔厅屠戮之事么?才十五岁的年纪,不过只言片语的侮辱,就控制不住大开杀戒,杀得恶人谷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从此再没人敢对他半点不敬。”

“他极容易有心魔,”阿喀纳道:“你让他受了这等侮辱,他逃得出狼牙军阵前,却必定逃不出自己的心魔。我估摸着这会儿,莫雨离走火入魔只一线之差了。”

阿喀纳转着手中的匕首,镶嵌了宝石的刃柄在烛火下烁烁生辉,他脸上带着一些汉人女子模样,极其清俊,然而眉目中却有着咄咄逼人的嗜血之色。

他指尖抚过寒光闪闪的锋刃,唇角上扬,冷笑道:“那我来推他一把,帮他再做一回血洗雪魔厅之事吧!”

 

狼牙军自史思明被气得呕了血病倒后,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攻动作,维持了将近十天的平静。

将士们难得修生养息,确实是解了连日来守城的疲乏。

但是人可以歇息,粮草却是日渐减少。每日的配粮从最开始的能果腹,至如今已经是吃尽了也只能半饥半饱地过日子了。

吃的不够,守军多多少少也有些萎靡,幸好狼牙军这边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尽管常山的百姓已经尽力接济守军,却仍旧是杯水车薪。

李承恩对现今的状况也十分焦虑,粮草与士气真的一筹莫展。

 

这日刚入夜,原本毫无动静的狼牙军阵地忽然人影绰绰,碌碌而作起来。

恰逢当日又是穆玄英当值守在城墙上,当下便肃整了军队,立刻调了各处布防,严阵以待。

结果等了两刻钟,那边人来人往了老半天,摆出的并非进攻阵势,穆玄英站在城墙上,看了个一头雾水。

“少盟主,他们这是?”身旁一个浩气藏剑耐不住了。

“再等等,看他们作何花样……”穆玄英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又过了两刻钟,这下子,狼牙军在搭建的东西总算有了个雏形。

“……那是什么?”藏剑道:“这么像扬州那边的戏台子。可是在这阵前搭戏台子,史贼子是何意?难不成让咱们看戏消遣吗?”

穆玄英听了这话,悚然一惊。他虽然也不知道史思明想了什么幺蛾子,可是这异于常理的行为,却让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那边的戏台子很快便搭建好了,旁边有人生起了几十堆篝火,熊熊火焰将阵前那片空地映得红光明亮,整片夜空都烧起来了。

戏台上很快便上来了五六个戏子,旁边有人敲锣打鼓吹笙,竟然真的就开始唱起戏来。

“那些狗贼,什么意思?”常山这边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然而这事儿明显没那么简单,戏开唱后没多久,狼牙军陆陆续续围到篝火边,杀牛宰羊,开始烤起肉来。

今夜吹的是东南风,常山正在下风口,那边胡人用的香料又特别的味重,肉混杂着香料的味道,随着夜风,竟然飘到了常山这边。

这味道香得诱人,闻着了仿佛能看到鲜嫩的肉在火上炙烤,金黄的油下滴,落在篝火上滋滋作响的情景。

常山守军这边已是多日里吃的干粮,许久没吃上新鲜的肉了,这香味随风而来,许多将士顿时倍觉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足一阵阵地发软,不由得开始干咽起来。许多人开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篝火通明的狼牙军阵前,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虽然离了好远一段距离,篝火明亮,戏台子上影影绰绰,然而夜里极安静,那边敲锣打鼓的声音隐约而闻,要是竖起耳朵,必能听个七七八八。穆玄英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戏台,唇角紧抿。

第一场戏有穿着黄色衣袍的戏子上了台。那戏子的明黄衫子极显眼,随着敲锣打鼓的节点,在舞台上跌跌撞撞,摔摔碰碰地绕圈子,后面跟着一班人,舞刀弄枪地作追赶状。

穆玄英看了两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分明演的便是长安陷落,皇上仓皇出逃的场景。堂堂天子,真龙之躯,岂可随便由这些胡人装神弄鬼般地来戏耍?于国于天下,都是奇耻大辱。

史思明这贼子,竟想出了这等阴毒的计谋,在艰难困守常山将近一个月的守军前,以肉香诱得人心涣散,以皇都失陷之事击得军心溃败。

 

这戏演了好一段时间,好容易罢了,没过多久,第二台又开唱。

第二台戏总算没拿堂堂天子的事情来嘲弄了。

戏台上来八九个戏子,各分了两边再打斗,一时间铜锣和鼓声铿锵交错,没一会儿打完了,一边只留了一个人在场上,显然是成了俘虏。

穆玄英看着看着,忽然便打了个激灵。电光火石间脑子里轰一声炸了开来,手足冰凉,他几乎立刻明白了这戏文唱的是什么。而此时,意识到的显然并非只有穆玄英一个。

“喂,那边演的是什么……”旁边的一个浩气忽然低声道。

“方才不是皇上的……这回……这回是……”一个天策呐呐道,最后半截话,他没敢吐出来。

然而,旁边的恶人弟子可没有这般的忍耐力,一个唐门弟子忽然爆出一声怒吼,“他娘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子要下去杀他十个八个贼子!简直、简直……!”

 

远处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所谓的戏曲,城墙上的一些恶人弟子,也开始在许多语焉不详的讨论中,陆陆续续明白起来这到底是闹的什么了,渐渐地,窃窃私语变成了义愤填膺的咒骂。

 

现在,谁都能看出,狼牙军阵前这戏,分明唱的便是莫雨被绑在狼牙军阵前,受尽欺凌之事。

 

穆玄英被方才那唐门弟子一声怒喝惊醒,他猛然回过神,气得浑身发抖,一句“闭嘴!”便脱口而出。

周遭霎时安静了,无人敢说一句话,俱都略带惶恐不知所措地看着穆玄英。

城墙上的火盆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地不断有火星弹出来,掉在青灰色的城砖上,微光熄灭,飘起一缕轻烟,湮没在深沉的夜色中。

火焰在风中摇曳,光与影在穆玄英怒气勃发的脸上明明灭灭地跳动,深沉的阴影仿佛为他罩上了一层阴霾,唯独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倒影着燃在墙头的火把,似烧了两簇火焰。

这位年轻的少侠早已怒不可遏。

 

穆玄英忽然握拳,砰地一下,狠狠击在城墙上,古旧的城砖簌簌地落下一阵尘埃。他手背上青筋毕露,拳侧紧紧抵在城砖上。

穆玄英眉峰紧压,扬声一字一句道:“你们谁胆敢以此事惊扰莫少谷主,胆敢在他面前泄露今夜这闹剧的只言片语,我定饶不了他!”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问话:“你要瞒我何事。”

 

穆玄英悚然一惊,整个人都僵硬了,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有那么一刻,他脑子嗡的一声。

将士们的窃窃私语、遥远而又纷乱的戏曲……周遭所有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似的,世界里只剩下莫雨方才冷冷清清的那一句话。

你要瞒我何事?

你能瞒我何事?

你为何要瞒我此事?

 

穆玄英缓缓回头。

莫雨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隐在阴影里,眼里了无温度,如水冰凉,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小雨?”穆玄英惊得往日人前对莫雨的敬称都忘了,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怎的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莫雨看着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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