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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World, One Wardo—

【ME】爱情的脉络 22-27(《幸好我们没错过》番外三)

我真是太甜了,是什么让我以为可以一更里就完结这个番外的……


【22】

服务生收拾卫生间有点久。

Mark窝在床上,听Eduardo和服务生在外面低声说话。他们声音太低了,Mark越是听不清,心里就越焦躁。

很好,他乐意给十倍小费,只求他们赶紧收拾完了滚蛋。

但尽管一再告诫自己必须要立刻跟Eduardo谈谈,Mark还是没撑住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Mark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Eduardo不愿意当面拒绝他,于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退房离开了。

这想法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Mark从床上跳起来,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往房间外跑。

套房的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毯,柔软和暖,但Mark很急,差点绊倒了自己。

但幸好,他刚离开卧室就看到了Eduardo。

 

Eduardo在露台那里正一个人发呆。

博洛尼亚下雨了。

上午的时候天气正好,晚上却下起雨来。密集的雨线朦胧了外面的灯光,而落地的玻璃门隔开了露台和客厅,也隔绝了雨声。Mark只看到暴雨,却听不见它肆虐的声音。

Eduardo还穿着上午那身衣服,正趴在栏杆上喝啤酒,夜风把他棕色的头发吹乱了,看上去非常寂寞。

他的脚边已经有两个空的啤酒瓶子。Mark有点担心他是否喝醉,但又想到在哈佛时,Eduardo的酒量已经很好了,只是啤酒的话,远不会到醉的程度。

 

“Wardo。”Mark拉开露台的落地玻璃门。

Eduardo闻声回过头的。

“醒了?还难受吗?”他脸色自然,“想吃点什么吗?”

他随意挽起的袖子,腕骨突兀地支棱着。

“……”

Mark抿着嘴,凌厉的视线从Eduardo的手腕移到他的脸上。

有一瞬间,Mark怀疑下午自己对Eduardo坦白想追求他,只是他胃痛得糊涂了的一个梦。

他犹疑着,最后在Eduardo温柔的目光里,不由自主顺着问话回答:“好的。”

“我想你也该饿了,”Eduardo说,“我给你叫一些。”

他越过Mark,回到客厅打了内线电话。

服务生很快送来了燕麦粥和一些面包,这都是Eduardo照顾他身体而叫的东西。

 

Mark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醒,他们之间平静得像梦。

但这对Mark而言绝对是噩梦。

他现在很确定了,Eduardo的反应清楚地表示,他不想做任何回应——那通常意味着拒绝。

房间里的沉默让Mark很不舒服,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不断坠落、坠落、坠落,比蹦极时还要可怕一万倍。

他一边食不知味地把东西都咽下去,一边在脑袋里演练各种情况。

 

“雨挺大的,”Eduardo在他快要吃完时说:“恐怕你得让Felix来接你了。”

Mark放下勺子,盯着Eduardo。

“没有人会来接我,”他说,“在我们谈好之前。”

 

Eduardo坐在沙发上抬起头,“Mark,你想谈什么?”

“我在追求你,Wardo。”Mark说:“所以你的回答是?”

Eduardo看着他,Mark意识到自己又露出了本性里那种强势,他赶紧补充:“当然,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或认为我们需要更多的相处才能给出回答的话……”

 

大概是他们之间二三米的距离让Eduardo感到安全,又或者在Mark睡着的时间里,Eduardo已经想了很多,他没有了中午时那种惊慌。

但这不能让Mark感觉好一些,反而增加了他的不适,心和胃都在沉甸甸地下坠,感觉非常糟糕。

“Mark你在跟我开玩笑吗?”Eduardo轻轻歪了歪头,“如果是的话,我希望你知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并且恶劣极了。”

“我没有。”Mark说,“这不是玩笑。我爱你,所以我在追求你。”

 

“我爱你”比“我正在追求你”更直白,Eduardo显然吃了一惊,却没有半点一般人听见爱情表白时的惊喜和羞涩。

“Mark,”他立刻摇头,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我们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这和我们多少年没见面没有关系。”Mark说:“是从哈佛时开始的。”

“什么?”Eduardo不明白。

“我爱你,是从哈佛时开始的。只是那时候我不懂。”他看着Eduardo,近年越来越冷硬锋利的脸软化出罕见的温柔,还有一瞬间闪现出深刻的痛苦。

 

 

 

 【23】

哈佛时代对于Mark来说,不是合适谈恋爱的时候。

他当然会有性,但实在很难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和Erica短暂又仓促的交往就说明了这一点。所以那回在厕所胡来了一次后,Eduardo和Christy成了男女朋友,但Mark和Alice一拍两散。

Mark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从进入哈佛到Peter Thiel给Facebook第一笔投资为止,他都处于一种焦虑迷茫的状态中。

比起爱情,他更想要成功。

 

Mark从小就非常有野心,他的野心不是普世价值的金钱可以衡量的,也不是普通人能理解和定义的。

就像高中时,他写了分析用户听音乐习惯的Synapse Media Player音乐程序,微软想买,价钱出的可不低,Mark却直接无偿分享了——因为他通过Synapse Media Player已经获得足够的自我价值上的满足,别的就不重要了。

 

哈佛是个资源丰富,同时竞争异常激烈的地方。

Mark本质上是个掠夺者、野心家,在哈佛这种环境里,他已经不满足于Synapse Media Player这样的“小打小闹”了。

Mark可以享受孤独,却没法忍耐平庸——无论是别人对他的看法,还是他自己的生活状态。

所以他从入学开始就一直急于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要命的是,Mark是天才,他对普通意义的优秀毫无兴趣,哪怕是在哈佛,也想获得最顶级的资源,做最有趣的事情,成为最酷的学生。

有一段时间,他把短期目标订在加入哈佛那些顶级的终极俱乐部上。但那里考核的并不全是智力和能力,出生和背景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Mark感到受挫,他高傲的自尊心急躁又犹如困兽,无处安放,至使他敏感又尖锐。

而Erica只是随口问他“哪个俱乐部更容易进”,都能让Mark认为她含沙射影,觉得自己被看轻、被贬低,是不是在她眼里,只有最容易进的,他才最有希望?

 

Eduardo自从认识Mark后,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太亲近了,以至于很多东西Mark都看不清。

Mark专注于自己的野心,他不清楚Eduardo对他意味着什么。

和Erica分手,Mark更多是自尊心受挫而怒火中烧,而不是所谓的结束一段亲密两性关系可能会有的那种难过。

他故意在博客同步记录建立Facemash的过程,以及说一些刻薄话,除了泄愤外,又有没有催促在艾略特的Eduardo赶紧来柯克兰的想法呢?

毕竟他发了那样的博客,Mark很清楚Eduardo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他是需要Eduardo的。

如果要的只是公式,Mark为什么不一个电话打过去,让Eduardo在邮件中把公式写给他就好了呢?

 

凌晨2点,Eduardo如期而至,横穿大半个哈佛,来到H33。当他打开门,走向Mark时,Mark的暴躁烦闷立刻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Mark确实需要公式,但也同样需要Eduardo。

他对Eduardo的爱,隐藏在年轻不懂事与自负焦虑、控制欲和占有欲中。

Mark不但不允许别人瞧出端倪,也不允许自己去探寻答案:为什么Eduardo可以给他带来愉悦和舒适的感觉,他又为什么就是喜欢Eduardo抛下任何在做的事情,学习、朋友、睡眠时间,来为他奔忙的模样?

Eduardo总是为了Mark而来,毫无怨言,一次又一次。

Mark拒绝思考这代表了什么。

 

那晚的Facemash是一个契机,后来诞生了Facebook。

Facebook是个绝佳的点子,很酷,也非常好玩。它还让Mark很快变成哈佛里的super star,走在路上随时会被人拽住表达钦佩。

Mark不用委屈自己再去参加犹太兄弟会那些愚蠢聚会,他有了更能证明自己能力的新目标,凤凰社、坡斯廉俱乐部那些原本对他极有吸引力的声色犬马的聚会,也变得乏味了。

不止这些,Mark在Facebook里还看到更多希望和未来。

关于互联网社交的新趋势、信息互动和分享,他立刻明白自己拿到了打开一扇伟大的门的金钥匙。

他通过Facebook握住了未来的咽喉,从那一刻起,Facebook就从仅仅只是个让他的生活更酷的绝妙点子,变成了Mark征服世界的战舰。

 

但Mark还是需要Eduardo。

Sean问过两次Eduardo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来帕罗奥图,都让Mark产生一种被严重冒犯的感觉。

他意识到Eduardo不再随时随地为他而来了。甚至在帕罗奥图的雨夜,Mark又说了I need you here,Eduardo却第一次用质疑、质问的态度,代替过去每一次的I’m here for you。

Eduardo这种态度,比Erica分手时的几句痛骂,还要刺伤Mark。

Mark不喜欢有人令他受挫和痛苦,所以他回击了,把Eduardo为Facebook所做的一切努力贬得一文不值,事情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对一个年轻的男孩而言,没有比征服庞大疆域更刺激的事情了。比起这个,Eduardo对于自己和Facebook而言,是渺小和微不足道的。

Eduardo怎么可能和Mark即将追逐的全世界相提并论?他也没有资格被放在Mark心里的那个天秤上。

他一遍遍在心里这样告诫,直到自己也信以为真。于是Mark心安理得地不顾一切往前走,大刀阔斧地砍掉所有阻碍,终于走向更伟大的成功。

直到Facebook带来的社交划时代变革终于告一段落,Mark征服了想征服的一切,也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

他什么都不缺了,却猛然发现自己还是想要Eduardo的陪伴,终于明白,Eduardo不是Mark生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

他是Mark爱过而不自知的、还爱着的、并且一直需要的那个人。

 

 

 【24】

Eduardo愉悦地轻笑了几声:“我以为你不会发现。不,Mark,别这样看我,我也是在质证的时候猜测的,你或许爱过我。”

“不是爱过。”Mark纠正他。“没有ed。”

 

Mark走过去,在Eduardo面前蹲下来,和他平视,又试探着去握他的手。

Eduardo显然对他的动作有点不习惯和闪躲,但是并没有真的要甩开他,Mark也就理直气壮地握紧了。

Eduardo的手有点冰凉,可能是因为刚才在露台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Mark用力握住他的手,想把他捂暖。

“我可以追求你吗?”Mark问。

他不问Eduardo是不是爱过他,那没有意义,他只想重新来过。

 

“Mark。”Eduardo想了想,组织措辞回答Mark:“我想你或许只是怀念过去——我们亲密无间的时候。你错把回忆当作了爱情。”

他看着Mark的目光非常温和,是那种事过境迁后的平静。

“绝不是。”Mark立刻否定了Eduardo的看法:“我不是恋旧的人,也很少往回看,对回忆的眷恋或者是当年的遗憾,都不足以支撑我这半年来做的所有。事实上,意大利我是为你而来,虽然我只能抽出四天的时间。”

 

“哪怕在哈佛时你爱过我,我不认为在经历过那场官司后还能存在。”

Eduardo还是摇头。

“而且Mark,”他停顿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决定认真回答Mark的要求,并且将这些年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我曾经觉得你需要被照顾,但你即使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健康很好;我曾经认为你需要被保护,但那些我以为会伤害你的人事,你甚至能使他们臣服,而我才是那个伤害你的人;我还自以为我们的友谊很坚固,但那其实不堪一击;我以为你在官司后憎恶我了,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还爱着我。”

“事情就是,我总以为了解了你,但每次你都能让我知道我对你的看法是错的。Mark,我不适合你,因为我不理解你,我甚至当你的朋友都是失格的。我们试过了,不是吗?你需要的是一个理解你的人,能跟上你的人。”

 

Eduardo喜欢Mark昨天在博洛尼亚大学演讲台上意气风发、剑指江山的模样,他是那么的自信,他看世界的目光博达又深远,连他不屑人情世故的孤傲,都显得那么可爱。

但Eduardo想,他不是能站在Mark身边的那个人,过去发生的所有都证明了这点,他们互相伤害,Mark值得更好、更适合他的人。

 

“这种说法是不公平的。”Mark说:“那时候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能就因此假定我们试过。朋友和恋人是两种不同的交往模式。”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Mark摇摇头。

“你用了‘憎恶’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情。”他敏感地指出:“甚至都不是‘讨厌’。”

 

Mark是典型的内向者,他极其敏锐,在对话中常常最先抓取到的,是别人对他的负面评价信息。

如果你想赞扬Mark,那很困难,因为他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但在谈话里,你哪怕流露出一丝对他的否定,他立刻就能注意到,进而反击。这就是为什么媒体和社会都普遍认为Facebook的掌门人性格尖锐、脾气差、极具攻击性。

他这种性格在在社会上很奇葩,但硅谷里就很常见了,乔布斯,杰克多西都是这样的类型,而Mark和他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这也不难解释他在Eduardo的一番话里,一下子注意到那个对他存在极度误解的词语。

 

“这是我最不解的。”Mark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憎恶你?”

这个指控太严重了,Mark觉得自己不能承受。别的可以不澄清,但这个绝对不能。

“Mark,那个词没有太多的意思,算我的口误。”Eduardo很快作出解释。

“你是真的这么认为。”Mark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最后笃定地下结论。

Eduardo在他指出那一点后,起先是吃惊,然后眼神里漫出悲哀。

有一刻,Mark以为他会流泪,但是Eduardo没有。

 

Eduardo想了一会儿,说,“我要误解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Mark皱眉。

“比如我们签和解协议的那天,”Eduardo说,“我要和你握手言和道别,你不愿意,当着律师们的面说,你不明白握手有什么意义,我要钱我要股份,你都十倍地给我了,这不就是言和了吗?Sy让你不要这样,你就反击,说和解协议上没有规定签完后要握手,如果我们坚持握手才算言和,你建议我们修改和解协议,把这条添加上去。”

“我们官司打了一年多,我从你那里拿走了6个亿和5%的股份,到了最后,我们终于结束了,要分别了,你连握一下手做做场面的功夫都不愿意。”

 

这事Mark也记得,前半段他否认不了,但Eduardo的最后一段,Mark坚决不同意。

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暴躁和刻薄,大抵是因为他也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要结束了,并不是因为六个亿和5%的股份。

Mark当然想快点结束诉讼,因为那分散了他的精力,占据了他的时间;但他内心深处又矛盾地不想结束,因为他明白一旦结束,他和Eduardo之间就再也没关系了。

 

但即使如此,这样的事情也构不成厌憎的。

‘憎恶’这个词真的太严重了。

当年Marylin——SY的那个助理律师,也不过是问Mark,是不是讨厌Winklevoss兄弟。

那对双胞胎在签下庭外保密协议的前一天,还在媒体面前控诉Mark是创意剽窃者,是可耻的小偷,直到Mark随着和解扔出6500万,才堵住那两个金发大个子的嘴。

Mark连Winklevoss都不讨厌,怎么会‘憎恶’Eduardo。

Eduardo不应该这么误解他。

 

Mark忽然一个激灵想起多年前,Dustin喝醉了酒,发酒疯把睡着的自己揪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请他不要恨Eduardo。

那都是官司结束后快两年了,如果真的只有Eduardo所说的那些,Dustin是绝对不会在那个夜晚,以那么决绝的态度向他要一个说法的。

 

“你说的所有都不能构成你使用这个词语的动机。Wardo,你刚才说错了,你不是不理解我,哪怕现在,你也比我身边的大部分人更理解我,但你还是用了这样的词语。”Mark皱眉看着Eduardo,“你没有说实话,而我需要知道原因。”

他放开Eduardo的手,迅速站起来。

Eduardo一把拉住他,不赞同地说,“Mark,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较真?我和你已经……”

“我为什么不?”Mark反问。

他挣脱Eduardo,走到露台,拉上那扇落地玻璃门把Eduardo挡在门外,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Dustin的号码。

 

 

 【25】

“Hi,Mark!”

Dustin接通电话时,硅谷那边还是上午,他刚到公司。

Dustin知道Mark最近几天都在意大利度假,当然也知道Mark为什么选择意大利。

事实上他还为Mark的意大利之行提供了很多浪漫的点子。

就是Mark不争气,一个都没用上,Dustin对此颇感遗憾。

但他还是很高兴自己所知道的:“我看到你Facebook的最新状态,干得好,兄弟!”

“我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Mark单刀直入。

“说吧!”Dustin快乐地一口答应。

“有一天你来我家打游戏,Chris没来。”Mark的语速放得比平时慢:“我们都喝醉了,你发酒疯把我从沙发上拽起来,说了一些话。”

Dustin那边一下子就安静了。

“哦,Mark。”他说:“我不记得了。”

“你说我恨Wardo。”Mark直接问:“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博洛尼亚还在下着暴雨。

密集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路灯和霓虹灯在暴雨里模糊朦胧,楼房像是一艘艘飘摇的船。

雨声太吵了,Mark很烦躁。

“回答我,Dustin。”他催促。

“是这样的。”Dustin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有一件事情,我从来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我现在很确定了,你是真的不知道。”

“什么?”

“那时Facebook已经有很多合作者,”Dustin说:“从华尔街到硅谷,大把投资者排着队要将现金捧给你,往Facebook里投钱。还有很多公司,想要和Facebook合作各种项目。Mark,你炙手可热。所以那几年一直有一个流言……”

Dustin所说的Mark都知道,当他开始欲言又止时,Mark握紧了手机。

“什么流言?”他问。Mark心里开始有很糟糕的预感。

“你决意排挤Wardo。”Dustin沉默了很久。

“我不懂你的意思。”Mark说,“我为什么要排挤Wardo,那时候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

“就是如果想和Facebook合作,就不允许和Wardo合作,或是雇用他。哦,天啊,Mark,那时候Wardo才从哈佛毕业没多久。”

 

“我从来没有!”Mark几乎捏碎了手里的电话:“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想过这么做!”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Dustin说:“但你想想,你确实是这么表现了。你那时候是怎么做的你记得吗?你不允许任何人提及Wardo,哪怕是一个名字。有好几次合作者跟你在洽谈,他们提到了Eduardo,你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两次甚至直接离开。所有人因此都认为你讨厌极了他,他们想和你合作,想和Facebook合作,自然不敢惹怒你,而和Wardo有关系会惹怒你,谁会愿意那么做?和Facebook合作,就不能和Eduardo合作,更不能和他扯上关系,这渐渐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不成文的东西。”

“你和Chris从来没有跟我提到!”Mark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终于知道Eduardo以为自己憎恶着他的原因了。

 

Mark愤怒地说:“你知道这个事情后,应该跟我说的!”

“我也想和你说,”Dustin说:“可是我只要跑出一个Ed的音节,你真的……不能更暴躁了,有时候连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讨厌他到了连名字都不想听的地步。毕竟你们经历过那么多不好的事。”

“后来那天,我问清楚了你的意思,之后和Chris尽力澄清了这件事。”Dustin说。

“你没有告诉我!”Mark咬牙切齿:“你问清楚了,也没有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Mark?”Dustin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那时候Wardo已经在新加坡了,你们没有任何联系,你知道后可以做什么?向媒体和合作者发脾气,还是去新加坡跟Wardo道歉?那除了把事情闹大,把Wardo拉进舆论的中心,再承受一次,以及增加Chris的工作量外,还有什么更好的作用?”

Mark不作声,以他那时候的性格,确实会这么做。

 

Dustin说起那次的事情也非常恼火,他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用来平复心情。

电话里一度只有杂音,当Mark疑惑他还在不在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而且那确切地说,不是一个流言,Mark,你明白的,你确实是这么做,你拒绝Eduardo的一切,而他们只是误会了你的初衷。”

 

Dustin说:“而且你知道后,一定也会感到非常痛苦,不是吗?我不希望你那样。”

 

Dustin曾经是H33的小可爱,但不代表他很笨。Mark刚搞出Facebook,Dustin就嚷嚷着要跟他一起玩。

Mark质疑他,“但你不会编程语言。”

Dustin高兴地表示,“我可以学啊!”

于是那个周末他就去买了一本编程入门书《轻松学用Perl语言》,Mark一看,只好说,“Facebook是用PHP语言编写的,不是Perl。”

Dustin立刻喜滋滋又重买了一本,然后他翘课一周,几乎没出过宿舍,就蹲在电脑前研究编程。

Mark肯定不会为Dustin带吃的,所以那周Eduardo被弄得很崩溃,往往一下课就要跑,教授都给他几次脸色了。可他必须得踩着饭点去H33给Dustin送吃的,不然真怕他饿死。

一周后,Dustin就能熟练使用PHP语言运营Mark的Facebook了。所以Chris有时候笑话Facebook的CTO是Eduardo投喂出来的。

 

Dustin甚至还是H33最早察觉Mark爱着Eduardo的人。

所以Facemash诞生那天,Eduardo夜半而来,Mark说“I need you”,Dustin在后面的床上乐不可支地大笑,还边笑边打滚。

哦,可怜的Marky被甩了,他又不爱Erica,只是被姑娘伤了自尊心,他真正需要的是Eduardo啊。

他的笑让Mark产生了一种被看穿心思的不悦,立刻恼火地强调:“我要公式”。Dustin听了更乐了,他捂自己的眼睛,发出“哎哟啧啧”的嘘声去笑话Mark的别扭。

 

那时候Mark和Eduardo彼此相爱,虽然浑然不觉,但他们,还有H33的每一个人,Dustin、Chris、Billy,又都是多么快乐。

 

Dustin一直把这个当成“Marky的小秘密”,替他守在心里,等着他们真的在一起的那天,没准他还能当上伴郎。

他是个很浪漫的男孩子,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喜欢爱情故事,也信仰真爱,所以他看到Mark的便签“不要签跟Eduardo一样的合同”,还心存侥幸,毕竟Mark爱着Eduardo,不是吗?

直到Eduardo砸碎了Mark的电脑,也砸碎了Dustin对他们的爱情的希冀。

 

Dustin或许没有Chris细心,但他比Chris勇敢。

Dustin是王尔德童话里的夜莺,借着酒意,迎着荆棘的尖刺而上,勇敢地要求Mark正视他痛苦和愤怒的真相,用质问唤醒了国王压抑的爱意。

 

Dustin知道Mark初衷的瞬间,也被痛苦击倒了。

哦,天啊,Mark还爱着Eduardo。

那这样Mark就不能知道那些谣言了,否则哪怕是机器人,他也会心碎的,Dustin想。

 

他藏起过Mark甜蜜的秘密,是希望Mark能享受发现爱情近在咫尺的惊喜;而他藏起Mark痛苦的秘密,是为了避免Mark心碎。

 

 

 【26】

Mark没等他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夜晚太冷了,他的胸膛像是开了一个大洞,带着雨夜湿气的风,从那个洞中掠过他的心,穿膛而过。

 

Mark握着手机,站在露台上,他很冷,却没有任何动作。

透过露台的玻璃门,他看到Eduardo在温暖的室内,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交握。

Eduardo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发根到衬衣衣领间露出一节颈脖。

Mark以前就觉得他的脖子线条非常优美,无论是他大笑时微微仰头露出的喉结,还是沮丧时低头露出的颈背,都给Mark一种美丽脆弱,甚至不设防的感觉。

 

很多年前,Mark还记得他在帕罗奥图给Eduardo打了那通致命的电话,他说we did it,他说I need my CFO。

那晚他也站在院子里。直到现在,Mark依然记得那一刻。

他知道Eduardo信任他,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点,所以他就利用了。

并不是说他利用得心安理得,毫无罪恶感。

不是的,他到底是爱着Eduardo的,只是Facebook那时候更重要。用卑劣的谎言所带来的不安,很快被Mark的理智强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感觉,和即将成功的喜悦,以及想要开创一个新时代的亢奋。

而那晚玻璃门里是Facebook的第一代员工在庆祝,寥寥几个人,欢呼、尖叫,打开的啤酒撒的到处都是。

他抛弃了情感的羁绊,他知道他的时代要开始了。

 

而多年后,他又在露台打了一个电话,室内是Eduardo消瘦的、寂寞的身影。

——他一个人在新加坡过了好些年。

 

Mark终于体会到迟来多年的疼痛,自己当年一通电话,一个谎言,狠狠掐住的,是Eduardo的颈脖。

他是不是窒息过?

他是不是挣扎过?

他有多痛苦?

Mark全然不知。

他只知道Eduardo毕业后有大半年在世界各地旅游,然后回美国在纽约过了大半年,就远走新加坡。

Mark记得他看过一个Eduardo的访问。

面对媒体追问,Eduardo从容地笑着说自己在旅游时爱上了那个小国家,并且它还有非常好的投资环境。

被提及对美国的背叛,他带点腼腆和尴尬地打趣自己来自巴西,长在美国,毕业后去过世界各地,从芬兰到非洲,最后落根新加坡,漂泊不定,只能算是世界公民。

 

但Arvin Moore说,新加坡对Eduardo而言是非常无聊的国家,孤身一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亲人,新交的朋友也难有几个能陪着他做点他喜欢的事情。

他问Mark,你知道Eduardo为什么选择新加坡?

他没有给答案,Mark以为自己知道,但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Mark让他负气流浪的。

 

他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他创造了一个十几亿人口的互联网帝国。

直到很多年后,他从Dustin的话里拼凑出这些年缺失的细节,才知道自己亲手赠与了多少痛苦和挫折,给当年那个在他还一无所有时,就在他身边陪伴他、鼓励他、帮助他、支持他的爱人。

Eduardo那么优秀,他本应该有一帆风顺的未来和更耀眼的成就。而自己却在他们的事业里,因为一时的意气和任性,使他变成了自己辉煌成就的陪衬,赠予他一生无可洗刷的“失败者”之名。

 

 【27】

Mark慢慢拉开那扇玻璃门。

Eduardo抬起头,“Mark?”

Mark好像没听见,他像一尊石像似的站在露台前,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冷风灌进来,在室内坐了一段时间,身体已经暖和起来的Eduardo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关上门好吗,Mark?”他低声嘟囔着。

Mark默默转身拉上玻璃门。他的动作有点僵硬,就好像冻僵了一样。

当玻璃门将那些风雨都关在门外后,Mark慢慢转身,他问Eduardo:

 

“这些年你过得怎样……?”

 

Mark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最后一个单词还是漏出了一点颤音。

Eduardo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出现,但也可能已经猜出Mark知道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表示,只是笑着回答了Mark。

 

“这些年我过得还算不错,Mark。”

 

Mark低声说:“那,就好。”

过了十几秒,Mark又重复了一遍,好像在说服自己:“那就好,真的。”

他垂下眼,遮掩目光里的痛苦,胸膛里的心被绞碎,可他的表面一片死寂。Mark把全身的力气都花在压抑那种海底地震一般的疼痛,几乎分不出说话的力气。

“时间不早了,”他怀疑自己颤抖起来:“我想,我该……我该回去了。”

 

“好的。”Eduardo站起来,“我送你下去。”

Mark想说“不”,Eduardo在他身边令他感到痛苦,Mark应该规避的,但他又舍不得拒绝。

他还是渴望Eduardo的陪伴,哪怕是最后一段路。

是的,最后一段路。

Chris是对的,Arvin Moore也是对的,Mark是该走了——不是离开酒店,而是……另一种意义的“离开”。

他给他带来那么多的伤害,Mark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资格再次走进Eduardo的生活。

 

Eduardo陪着Mark走过酒店的那条长廊,大概是夜深了,住客们都已经回来,他们一路走过去却没有碰上别的人。

Mark的手始终插在帽衫的口袋里,Eduardo替他按了电梯。

 

无论他多么不愿意,多么想延长这段路,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最后。

“那么我送你到这里。”Eduardo笑着停下了脚步,他把手里的长柄黑伞递给Mark。

 

“别淋雨了。”他说。

 

Mark终于抬头去看他。

Eduardo眉眼里的笑意温柔平静。

他的眼神润亮,干净清澈一如哈佛时那个善解人意的少年,原来一切的爱意都发生在他眼中。

哦,他还有蜜糖般甜的笑容和软糯的嗓音,心思也清楚明了,欢喜和讨厌都摆在脸上,有什么说什么,直白地表达他对Mark的欣赏,又毫不顾忌地和他吵架。

 

他是多么美好的存在,他是Mark心底的温柔,是Mark多年来唯一爱着的人。

 

他们决裂于帕罗奥图的雨夜,又终于在多年后的另一个雨夜道别。

 

Mark想,这就是结束了。

他的思念,他的爱情,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Mark默默接过Eduardo给他的伞。

在互相道别后,Mark撑伞走进滂沱大雨中。他始终不敢回头,颤抖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意大利大叔,他开着电台打发寂静的夜晚时光,电台里播放的是声音沙哑的女声朗诵的情诗。

 

When we two parted 当年我们分别时,

In silence and tears 在沉默与泪水中

Half broken-hearted 心碎

 

Mark透过被雨水打湿的车窗再回首,酒店门前已经没有了Eduardo的身影。

情诗伴着雨声温柔地裹起Mark。

……

If I should meet thee 若我能再遇见你

After long years 在多年之后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我该如何向你致意?

With silence and tears 以沉默,以泪水

 

Mark伏下身体,将脸埋在臂弯里,遮掩泪水和痛苦。


TBC


看完这章的妹子们,跟我念一句话:

人间自有真情在,相信马总相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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