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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World, One Wardo—

【ME】 长情告白 44

【44】

Eduardo醒来的时候感觉还不错,这大概得感谢药物。

昨天离开顶楼后,他仍然没法缓解过度紧张的应激性紧绷状态,因此Facebook的安保迅速把他送到医院。在结束身体检查和心理介入后,医生建议他服药早点休息,借助睡眠缓解紧张状态。

这建议是对的,睡眠有效地抚平了死亡的威胁和暴力带来的恐惧。在睡了将近11小时之后,Eduardo感到精神充沛,浑身舒畅。

 

他打了个哈欠,这才注意到Mark坐在自己身边。房间昏暗,这人又一声不吭,像影子一样坐着直勾勾地盯着他。

Eduardo吃了一惊,“你从德国提早回来了?”

Mark点点头,没有出声。

“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Eduardo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立刻从德国飞回来的,于是下意识地想要冲他微笑。

可是才翘起嘴角就扯动了伤口和脸颊的红肿,让他不自觉地“嘶”了一下。

“很痛?”Mark动了动手指,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的声音很奇特,沉而冷,像黑夜里无声无息,却能吞没一切的漩涡。但这种异样被早晨的昏暗和安静完美地隐藏起来。

“昨天敷了一下,好多了,就是看着吓人而已,他们说三四天就消下去了。”Eduardo摸了摸脸颊和嘴角,开玩笑道,“是不是很难看?我这几天都得戴口罩才能出门了……”

“没有。”Mark平静地回答,终于向他伸手。

Mark的手落在他柔软的棕发上,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乱糟糟的发丝。

“是不是担心坏了?”Eduardo拉过他的手解释,“我昨天应该给你一个电话的,但我真的……我想我跟你通话会让你更担心,而卡罗尔跟我保证,她会让你知道一切都没问题,让我好好休息。”

“我明白,”Mark回答,“卡罗尔确实跟我保证了一切都没问题。”

“但你还是提前赶回来了,”Eduardo亲了他的手背一下,“德国的事情还好?”

Mark扯了扯嘴角表示没什么问题。

 

Eduardo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又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对了,他们跟你说过吗?我是自己挣脱那个疯子的。”

Mark轻轻点头,“说了。”

Eduardo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昨天护送我来医院的警察和心理介入的医生都说,在那种时候,即使是正常人也没有我这样的勇气,在疯子和枪口下挣扎反抗,大部分人只能僵硬地听天由命,等待警察救援。”

“嗯。”Mark给了他简单的回应。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没有得到Mark太大的反应,Eduardo有点不满。

Mark好像没听到他在问什么,没有回答的意思,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Eduardo有点担忧地问,“Mark,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没有。”Mark回过神,接了他刚刚的话,“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想起那天晚上你在教我做抗拒练习,”Eduardo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你说,如果我不愿意,就应该反抗,你还说我做过力量训练,学过巴西柔术,要拒绝或者要反击伤害很容易。”

“……是的,我说过。”Mark平静地回答,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你还说我没有失去这些,我只是遗忘了,我只需要想起来就行了。在那一刻,我一直对自己重复你的话。”Eduardo高兴地和他分享自己巨大的“成功”。

“你说得对极了,”他笑吟吟地说,“医生说,我做得很好。这次的事情虽然很可怕,但反倒有积极意义。”

Mark听着他的话,凝视着他,思绪却飘得很远。他现在说得如此喜悦,惊喜于自己的变化,却没想过那些危险本可以不发生的。

那把枪,那把枪就这么抵在他的额头上,万一他扣下扳机了呢?

万一他在挣脱的时候,警察没来得及射击呢?

万一赫伯特在他挣脱后击中了他呢?

砰——Mark脑子里仿佛听见枪响,眼前Eduardo的脸变得模糊,最后Mark看到他满脑袋都是血,胸前心脏处涌出止也止不住的鲜血,眨眼就把他的衬衫洇成刺目的鲜红,他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不甘和怨恨,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滑下。

Mark猛然回神,听见Eduardo真心实意的道谢:“所以这都是你的功劳,Mark。”

Eduardo亲吻他的手,“真的,谢谢你这么耐心,没有你,我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Mark却再也没法忍受。

他用力甩开Eduardo,并且冷冷地打断了他:“别说了。”

Eduardo愣了愣,“Mark?”

 

“你怎么了?”Eduardo坐起来,又想拉Mark的手,Mark迅速把手缩回去躲开了。

他的拒绝表现得如此明显,Eduardo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昏暗里Mark的脸部轮廓像坚硬锋利的面具。

Eduardo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呆了呆,有点无措地问,“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Mark摇摇头,避开了Eduardo的视线,半晌才低声说,“不是你的错。”

他深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迅速道:“Facebook还有点工作,我得离开了。”

Eduardo有点懵了,“可是你才刚刚回来,你不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嗯。”Mark没有多言,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Eduardo,只是快速而含糊道,“工作有点多,抱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等!”Eduardo喊住他,但Mark恍若未闻,甚至加快了脚步往门口走去。

“你不和我去看看Beast吗?”Eduardo焦急地脱口而出,“小家伙昨天做完手术,还得在兽医院待上好几天。”

已经拧开房间门把的Mark终于像被针眼戳穿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颓然地放下手。

 

没多久,医生来做早晨检查了,在医生确认没问题后,Facebook的工作人员在Eduardo吃早餐的时候迅速帮他办理了退院手续。

Mark一直沉默地待在病房里,他没吃什么,看上去不太有食欲,Eduardo很关心他是否在飞机上有充足的睡眠和吃过足够的东西,但Mark似乎没有任何谈话的想法,无论什么话题都很敷衍地用“吃过了”“嗯”“不饿”“不困”“不累”来搪塞过去,Eduardo被他冷言冷语了几回也就不再逗他说话了。

出院时,Eduardo要来了帽子、口罩和墨镜,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他向来注重仪表,眼角、额角和脸颊都有伤,又怎么会没有遮掩地露面。

Mark对此没什么表示,但他也要了口罩和帽子,陪Eduardo遮住了脸。

 

离开医院后,司机听从Eduardo的指示,直接把他们送到兽医院。

Beast是Facebook的吉祥物,赫伯特把它击伤后遗弃在草坪,没多久就有胆子大的猴子跑出来给小拖把做急救。

当时Beast被击中后腿还想要站起来,这导致它急速流血,几乎把后腿的卷毛都沾湿了。猴子们手忙脚乱一边止血,一边开车把小家伙送去了兽医院。

等Eduardo脱险并平静下来后,卡罗尔告诉他,Beast手术已经完成,医生取出了狗子后腿的子弹,没有生命危险。Eduardo昨晚本就想去见见Beast,但被卡罗尔强硬地阻止了。

Eduardo知道自己坚持的话,会给卡罗尔他们添麻烦,也让他们没法对Mark交代,于是只好忍了下来,今天一出院,就迫不及待要去看Beast。

 

进了兽医诊所,Eduardo摘下口罩和墨镜,向前台表明来意,Mark跟在他身后。

“你们来得真及时,”兽医对Eduardo说,“我正想打电话给莫罗尼小姐说Beast的情况,没想到你们就到了。”

“是Beast出什么事了吗?”Eduardo紧张地问。

“哦,不,不是的。”兽医笑了,“小家伙很年轻也很健康强壮,急救又及时,总的来说做完手术后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它情绪不太好,这不利于伤势痊愈。”

“是因为伤口太痛了吗?”Eduardo心疼得要命,“能开一些止痛药物吗?”

“在疼痛方面我们一直尽力减轻它所承受的。”兽医道。

“那是怎么回事?”Eduardo焦急地问。

“你们来了就不是问题了。”兽医笑了笑,“放心。”

他领着两人往前走,这间兽医院很大,二楼是门诊,上午10点已经有许多主人带着自己的爱宠排队候诊了,Eduardo和Mark被领着从偏门的楼梯往上走。

三楼是手术室,四楼是一些做完手术或需要住院的宠物们的“病房”,Eduardo和Mark跟着兽医穿过走廊。

这里是硅谷的富豪区,因此医院环境也很好,Eduardo路过几个房间,从玻璃墙往里看,每个病房都非常宽敞,小家伙们的笼子也足够大,一个房间里只有四五个“病患”,保证互相之间不会接触到。

 

走到第五个房间时,Eduardo终于见到Beast。小家伙像被人丢在地上的白色大拖把一样,一动不动,尽管笼子很高很大,让它站起来也完全没问题,但它似乎没有挪位的打算。

Beast一直是一条过于活泼好动的狗子,就算趴在Eduardo或者Mark身边时也会动个不停,翻来滚去蹭蹭求关注,Eduardo什么时候见过它这么安静?

兽医开了门,Eduardo立刻抢步上前。

Eduardo一看Beast这样,眼圈就红了,“哦,天啊,Beast……”

听见熟悉的声音,Beast的耳朵抖了抖,它掀起眼皮子,看到Eduardo,眼睛立刻就亮了,“汪”地叫了一声,探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嗷呜”。

看到Eduardo和Mark,Beast本来恹恹的情绪一扫而空,它兴奋起来,前肢不断地扒笼子,要不是它动不了后腿,看上去就要像平时那样要扑过去。只是正如兽医所言,它仍然很虚弱,所以叫唤的声音也不像平时那么响亮欢快。

它的后腿因为手术的缘故,原本厚厚的卷毛都被剃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腿,可笑地支棱着,又做了手术被包扎起来,还上了固定装置放置它乱动扯到伤口。

“Jesus……”Eduardo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兽医打开笼子,他立刻把手伸进笼子里。

Beast确认般地嗅着Eduardo的手,然后伸出舌头来来回回舔他的手心和手背。

当Mark摸它的时候,Beast更加像邀功一样冲着自己daddy叫个不停,满脸都是平时想要讨零食小罐头时的狗腿模样。

 

Eduardo注意到饮水装置和食槽都是满的,似乎Beast在做完手术麻醉结束后,没有主动碰过水和食物。

“就是这个问题了,食物里拌了药和营养剂,它不吃不喝挺让我们伤脑筋的,”兽医在旁边无奈地道,“有时候也不能全靠注射。”

Eduardo一边摸着Beast一边说,“它被Mark养得很挑,可能是因为混了东西不吃。”

“不是挑食,Wardo。”Mark向他解释,“它太担心你,所以一直处于焦虑状态,才不吃不喝的。”

“小家伙昨天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你还没脱险,”兽医笑着解释,“在它的认知里,你还处于危险中,因此它很焦虑。等它确认你安全了,它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你们应该早点通知我来看他。”Eduardo心疼极了。

“我们也是今早才发现。”兽医抱歉地道。

“我没事了,宝贝,谢谢你。”Eduardo想要抱抱Beast,却因为笼子的缘故,只能伸手尽力触碰它。狗子尽管行动不便,但仍然挪动着努力地靠近笼子边缘享受他的抚摸。

 

正如兽医所说的,Beast之前不吃不喝是因为担心Eduardo,等它确认Eduardo没事后,小家伙就欢快地恢复了吃喝。

Eduardo跟Mark在这里陪了它一个多小时,等狗子累了,看上去想要睡觉时才打算离开。

Beast看到Mark和Eduardo要离开,流露出不舍,汪汪叫着怪可怜的。

Eduardo心疼得一塌糊涂,一直绷着脸面无表情的Mark也忍不住问兽医什么时候可以把Beast接回家,上门治疗和器械的费用都不是问题。

但兽医回答说因为是枪伤,因此得在这里住上一周才行,等术后稳定才可以离开。Eduardo失望得又红了眼睛。

 

不能立刻把狗子接回家让Eduardo难过又郁闷,加上Beast又巴巴地瞅着他和Mark,一个劲叫唤,Eduardo一步三回头,根本踏不出这房间。

Mark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只好道,“Wardo,把你衬衣留下来吧。”

“什么?”Eduardo困惑地看着他。因为手臂也有刮伤,因此Eduardo今早请Mark的生活助理取了一件Mark的格子衬衫当外套穿。

“给Beast留点有我的气味的东西,会让它有安全感。”Mark回答,“刚把它带回家的时候,我要是离开硅谷超过一天它就会很焦虑,所以有段时间我要是得离开家一两天,都会在它窝里放些我的衣服。”那大半年是他T恤报废率最高的时期。

Beast是他从几个月丁点儿大一只狗崽子养成现在这样的,很多事情Mark都亲力亲为。为了养这小家伙,Mark查阅了很多资料,对狗子的习性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他完全就像个了解自己孩子的daddy一样,知道怎么哄患了分别焦虑症的孩子。

Eduardo依言脱掉那件格子衬衫,把衣服塞进Beast的笼子里,“来,给你daddy的衣服,宝贝。”

狗子用前爪把衣服扒拉到自己身下,低头嗅嗅,又抬头冲着Eduardo发出模糊的像撒娇似的呼噜声。

“乖,我明天来看你。”Eduardo不舍地摸了摸狗子的脑袋。

 

没了那件衬衫当外套,Eduardo穿着短袖的手臂便露出来了。

离开兽医院回到车上,Mark坐在他旁边,总能看到他手臂上几道刮伤。

Eduardo似乎跟他说了什么,但Mark没听清楚,所以也就模棱两可地“嗯”了几声回应,他兀自想那些伤痕,虽然都很浅,一个晚上就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但红红的几道仍然很刺眼,并且盘算着它们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这些把他弄得心烦意乱,Mark决定别过眼,看向窗外,尽量不去看它们。

司机把他们送到家,Eduardo看Mark还是心不在焉像丢了魂似的,只好问他是不是坐了十多小时飞机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午饭做好了会叫醒他。

Mark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进房间睡觉去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Mark感到头痛欲裂。他感到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亟待发泄,于是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穿上拖鞋离开卧室。

家里空荡荡的,厨房没人,餐厅和客厅也没人,Mark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Eduardo应该三小时前把他叫醒。

但他显然没有,而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家里有点安静,不是祥和的那种宁静,而是令人心慌的寂静。

Eduardo不在家这件事,让Mark感到莫名的恼怒。这股火来得太快又烧得太烈,使他心里却充满了想要破坏的暴力欲望。

Mark想把椅子砸了,想把开放式厨房里架子上的碗筷都摔成碎片,想要立刻打电话给Eduardo,责骂他的私自外出并且勒令他立刻回家。

但他什么都没做,椅子仍然安然地在餐桌旁,碗筷则整齐地摆放着,手机既没有来电也没有未阅信息,黑着屏幕,无声无息地躺在桌子上。

而Mark只是坐着,像一尊石像。时间一分分一秒秒地过去,每过去一秒,他的怒火就更烈一点,想象中的暴力也越来越严重,眼前这个暂时的家在他的脑海里几乎已经是一片废墟景象。

但幸好没有等太久,Mark听见门口的动静——Eduardo回家了。

 

Eduardo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两个大纸袋的东西,两根法棍可笑地戳了出来,这让他不得不有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去开门。

还没来得及按上指纹,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啊,帮了个大忙,”看到是Mark,Eduardo笑起来,“东西实在太多了。”

Mark侧身让他走进去。Eduardo走到厨房,怒火中烧的暴君跟在他后面,看到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摘掉口罩和墨镜,“我中午想要叫醒你,但你睡得太沉了,我不太想把你吵醒。”

“我给你留了意面,”Eduardo把法棍从纸袋取出,他还买了果酱、吐司,“我以为你要睡到傍晚,所以出去的时候没给你留言说意面在冰箱。”

“你去哪了?”Mark冷冷地质问。

“买东西呀。Bruno下午新出炉的面包特别香,不是吗?”Eduardo把法棍、吐司和果酱,还有一些小东西都放进冰箱,“我看冰箱空了,下午又没什么事,就出门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Mark问。

“你这么累,叫不醒你。”Eduardo笑了。

“你看,”他举起手里的罐头,“我还买了Beast最喜欢吃的。这个上个月就吃完了,你怎么不给它继续买?我给它买了三罐,你不许说多。”

“谁让你出门?”Mark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

Eduardo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Mark的声音冷硬得像冰箱里冻过的铁块,“谁准你一声不吭自己出门?”

Eduardo很快意识到Mark正处于暴怒边缘,他有点莫名其妙,“我出门需要谁的批准?你在发什么脾气?”

“昨天出了事,你今天就这样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出去了?”Mark的脸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Bruno又不远,”Eduardo道,“再说,怎么可能天天都有持枪者……”

“难道Facebook园区不是比街区更安全?”Mark用他特有的嘲讽的尖锐语调道。

“赫伯特还在医院昏迷……”Eduardo说。

“昨天的事情还不够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意识吗!”Mark粗暴地打断他,“还是说你嫌脸上的伤还不够难看,想要多添两道?”

Eduardo愕然地拿着罐头站在厨房里看着Mark,Mark此刻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亮出尖齿利爪。

空气在沉默中结了冰,Mark转身,进了卧室,用力把门甩上。

 

Mark在床上坐了半小时,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Eduardo走进来,举起手上的小圆环笑了笑,“房间也是有备用钥匙的。”

Mark看了他一眼,别过脸没有搭话。

“我猜你该平静下来了。”他走过来坐在Mark身边,然后把Mark的手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几乎没什么温度,冰凉的,有点像他年轻时冬天不爱穿外套跑进雪地里冻着了。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跟我吵架,你只是担心我。”

Mark平静地陈述,“我说了我应该回Facebook,在这里只想发脾气。”

Eduardo想了想,“我应该告诉你我要外出。”

Mark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我知道你很担心,或许还会害怕,”Eduardo对他说,“所以我想,或许告诉你这件事带给我的积极影响,能让你更加平静地看待它。”

“就像一场考试,关于我这半年来治疗成果的一次考试。”他补充。

“考试不会要你的命,这完全不一样。”Mark终于开口谈论这次的意外,“而且……”

他不断咬着自己的嘴唇,好一会儿才说,“你本来可以不需要做这样危险的‘考试’,如果不是我……”

“但那真的不是你的错,我没有认为是你使我陷入危险的。”Eduardo说,“卡罗尔告诉我,是Play T.E本来在Facebook平台上就违规了,那疯子自己又犯了错,才被公司辞退的,他酗酒嗑药,失去理智,才把一切推到你头上,好减轻自己的挫败感。”

“重点并不在于我有没有真正导致他的失败,而在于我那天揍了他,他才记恨在心。”Mark摇了摇头,“想惩戒他,办法多得是,我却选择了最不理性的一种,而那天我甚至还觉得很解气。”

“哈,愚蠢可笑至极。”Mark自嘲着冷哼了一声。

 

“看着我。”Eduardo把Mark的脸拧过来。Mark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

“No,我要你看我,不是看你的裤子,你又没有勃起。”Eduardo说。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Mark抬起头不悦道。

“你看我,”Eduardo弯起他漂亮的嘴角,“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Mark以为他说的是脸上的伤,想也不想立刻道,“当然,你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不,我不是说脸,”Eduardo问他,“比起去年这个时候的我,现在的我,你喜欢吗?”

Mark愣了愣,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正是Eduardo最阴郁的日子。

那时候他几乎不笑,就算笑也只是像某种习惯性的动作,他对什么都没兴趣,也什么都不想做,眼神沉得像一潭死水,他还很瘦,撑不起任何衣服,整个人像烧到尽头只剩下短短一节,火光微弱、即将熄灭的蜡烛。Mark几乎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某种隐约的害怕,让Mark觉得自己一不看好他,他就会把那点微弱的生命烛光掐灭。

而Mark面前的这个人,眼睛神采奕奕,笑意像掺了蜜一样,让人的视线只会落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而根本不会注意到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

Mark以前说了谎,他说他才不在乎Eduardo是不是“病了”,他说无论Eduardo是怎样的,他都无所谓。但事实是,他当然有所谓,他最爱的当然是眼前这一个——假若不是,他又怎么会这样努力地想要把Eduardo从黑夜里找回来呢?

 

“我当然……”Mark说。

“我也是,我也喜欢现在的我。”Eduardo说,“比起那个疯子,PTSD对我来说更加可怕。”

他在Mark紧紧抿着的嘴角上亲了一下,“而因为他,我知道原本那个坚强的我一直在这里。”

“我听到那个我终于对PTSD大声说‘FUCK YOU’,大声宣布“I CAN”,”Eduardo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不知道这一刻对我意味着什么。”

“所以别责怪自己,”Eduardo捧着他的脸亲吻那些尖锐的地方,颧骨、鼻尖、嘴角,“你是把我带回来的人,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享受胜利呢?”

 

“行了,别说了。你赢了。”在几个吻之后,Mark终于抱紧他,两个人滚到床上。

他的手臂牢牢地环在Eduardo身上,像两道栓紧的铁链,几乎把Eduardo的腰勒断,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

“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Mark把脸埋在Eduardo肩窝,过了好一会儿才这么说,并且阴狠地重复了一遍,“一定不会。”

直到此刻,Mark才感到Eduardo身上的体温传递到自己身体上,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原本麻木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过来。

“他会付出代价。”Eduardo回答。

“我要在你手机里安装追踪安防警告的程序。”Mark通知他,“好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在哪里。”

“你直说是监控就行了。”Eduardo说。

“没错。”Mark警告性地更用力抱紧他,“你的回答?”

“好吧。”Eduardo妥协,比起疲于奔命地去安抚一个时刻不安到顶点的超级控制狂,手机里一个监控行踪的应用也没什么了。

“还有两个保镖。”Mark又用手臂勒了Eduardo的腰一下,“你需要两个随身保镖。”

“哎。”这下可真的有点痛了,Eduardo叫了一声。

“听见没有?”Mark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施力催促,“回答,Wardo。”

“可是你也没有时刻带着。”Eduardo企图讨价还价,“而且两个壮汉,太显眼了。”

“因为我不会去F8半天就招惹了一个过度性幻想和被害妄想症的变态!”Mark简直不容一点异议。

“你这是受害者谴责。”Eduardo不满,“又不是我想招惹他的,他当时在F8时很正常,我怎么知道他酗酒又嗑药?”

“我只是指出事实。”Mark说,“保镖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

“好好好,知道了,控制狂先生。”Eduardo再次妥协,然后问,“我能自己雇吗?”

“不可以。”Mark一口回绝,“你自己雇的我不相信你会让他们随时跟着。你必须用我雇的,就今天病房门外那两个,你要是不满意,我允许你再挑两个。”

“好吧。”Eduardo无奈道,“就他们。”

“还有智能手环。”Mark说。

“你又想监控我心跳和脉搏?”Eduardo不可思议道。

“我只是想确保你的状态没有受这件事的影响,没有失眠,没有突发应激性紧张。”Mark说,“这东西也能随时收集身体数据,起到疾病预警、及时救治的作用。如果你戴,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戴。”

“哦,天啊。”Eduardo嘟囔道,“我敢担保联邦监狱里的犯人都比我有隐私。”

“嗯哼。”Mark回应道。

“好吧好吧。”Eduardo最后妥协,“没有别的要求了吧,不许得寸进尺了。”

“没有了。”Mark听上去似乎终于稍微满意了。

他抱得紧极了,以一种几乎将Eduardo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好了,放开我,”Eduardo推了推他,Mark整个压在他身上,“太重了,也很热。”

“别动,就这样。”Mark动也没动,“让我歇歇。”

他趴在Eduardo身上,Eduardo被勒得有点难受,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呼出一口气,任由Mark就这样抱着自己,并张臂回抱了他,安抚般轻轻抚摸着Mark的后背。

 

 

Beast在一周半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家了。

Eduardo这十多天里每天都跑兽医院,好不容易盼到小家伙出院,他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迫不及待地催促Mark去接Beast。

Mark给狗子订做了一个行走辅助器,让它受伤的腿可以被固定住不需要接触地面,辅助器的四个轮子完美地代替了后腿。

Beast的枪伤医生说起码要养上一个半月才能试着使用后腿,但是借助辅助器,狗子只用前肢就可以轻松地走动了。

两人10点多准时抵达兽医院。

到的时候,医院的护理正在给Beast剪毛。因为小拖把的卷毛实在太长了,如果要用辅助器,卷毛很可能会被卷进轮子里,因此只能暂时先剪短。

小家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漂亮的毛发要被剃掉,懵逼又委屈地趴在台子上,它身上拧成一簇一簇的毛发在剪刀下不断掉落,很快地上就铺了一层厚厚的卷毛。

等剪完了,拖把变成了扫把,原本像长脏辫一样的卷毛现在全都成了一簇簇短短的小辫子,后腿还是光秃秃的。

可是委屈的小心情在看到Eduardo和Mark后一扫而空,Beast兴奋地冲着两人大叫,医护人员给小家伙装上辅助器,把它放到地上,Beast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这可把它乐疯了,住院一个多星期都只能趴着不动,把Beast折磨惨了,装上辅助器忽然发现自己又能活奔乱跳,小家伙立刻就开始撒欢,前肢啪嗒啪嗒地扑腾着绕着Mark转来转去,把辅助器的轮子滚得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回到家的时候,Mark的生活助理艾梅已经把家里布置好了,Eduardo跟Mark一打开门,Dustin在门边立刻放了个花炮,“砰”的一下,炸出一团彩色小纸屑和缎带,散得满地都是。

“看看是谁回家了!”Dustin快乐地说,“哇,是我们的小英雄!勇敢的Beast!”

Beast一看到他,立刻汪汪大叫,拖着辅助器跑过来不断拱Dustin。

“你怎么来了?”Mark问。

“Beast出院的大日子,我怎么可以不来接我的小可爱!”Dustin蹲下来使劲揉狗子的脑袋,“哦,剪毛了也是我家帅帅的Beast!”

Mark扶额,“你怎么告诉他了?”

Eduardo笑眯眯地看着Dustin和Beast,“Beast喜欢热闹呀,前几天把它给闷坏了。”

“你把整件事弄得太隆重了,Wardo。”Mark无奈地说。

 

Mark倒是没有说错,Eduardo就差没有举办派对了,他给Beast买了很多新的玩具和零食,这在平时看来,都会被Mark以过度宠爱为由禁止。

Beast很喜欢热闹,又在医院憋了将近半个月,一解脱立刻就撒野了,叼着Eduardo新给它买的小皮球缠着他们玩游戏。

Mark陪他玩了半个多小时就不打算继续了,他认为尽管有辅助器,但还是应该适当控制运动量。

Beast看Mark和Eduardo都不愿意跟它玩耍,露出郁闷委屈的表情,Dustin抢过Mark手上的小皮球,“Beast,我来跟你玩!”

Beast立刻缠到Dustin身边。

Dustin陪着Beast玩,一边揉着它的脑袋问:“谁是最爱你的人,嗯?”

“汪!”Beast响亮地叫了一声。

“谁是对你最好的人,嗯?”Dustin又问。

“汪!”

“好孩子!”他把皮球丢开,Beast兴高采烈地蹬着轮子咕噜咕噜跑过去。

“看到没有?谁才是Beast最喜欢的人,”Dustin骄傲地向Mark炫耀,“你让Beast跟我回家怎么样?它一定乐意!”

“你知道狗是一种阶级性很强的动物吧?”Mark歪着身体靠在沙发上,抱着手臂问Dustin。

“那又怎么样?”Dustin接过Beast叼回来的小皮球,“Beast宝贝儿,换掉这个一点都不好的Daddy,好不好呀?”

“汪!”Beast立刻回应。

“在他眼里只有我才是主人。”Mark眯着眼睛说,“打个比方,头狼。”

“那又怎样?”Dustin不屑一顾,仍旧逗着小拖把,“你才不是它唯一的主人呢,Wardo有危险我们的小英雄也会尽全力救呀,对不对?”

“汪!”

“那当然,”Mark搂住旁边的Eduardo,“因为它知道这是头狼的伴侣,相当于母狼,所以也是它保护的对象。”

“Mark!”原本一直笑着听两人互杠的Eduardo不满了,暴君立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至于你,Beast和你玩得那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对它好呀!”Dustin理直气壮。

“No,”Mark用一种讨人厌的嘲讽语气,好整以暇道,“那是因为在它眼里你是它的玩伴,换句话说,在它眼里,你跟他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在Beast眼里,你也是条狗,Dustin。”

Dustin还没来得及说什么,Mark对玩疯了的Beast道,“Beast,过来。”

本来跟Dustin玩得正高兴的小家伙立刻“汪”了一声,在Dustin目瞪口呆中叼着皮球跑到Mark身边,脑袋架在Mark的大腿上撒娇叫唤。

Eduardo笑得倒在了Mark身边。

 

Dustin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Beast今天玩得很尽兴,因此天刚黑,它就趴回自己柔软的窝里睡着了。

Mark在那之后才开始处理Facebook今天的事情,等他处理完时,已经晚上11点多了。

他洗好澡回到卧室,Eduardo早就躺下了,只给他留了一盏床灯,发出微弱的橘色暖光。

Mark躺进被子里,从背后抱住Eduardo,手臂环到他的腰上,随后在他后颈亲了一口,“还没睡着?在想什么?”

自从戴了手环,这家伙完全就对他的状态了若指掌,在数据的监测下,装睡这种事情自然也无所遁形。

赫伯特的事情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Eduardo身边一直跟着Mark指定的保镖,他在这段时间还去了趟纽约,Mark甚至在一天里给他打了三通电话。感受到这种暴躁和焦虑,Eduardo两天后又返回了硅谷。

尽管他在保镖和定位、手环等方面做出了妥协和配合,但这似乎并不能很好地安抚Mark的焦虑。他的控制欲就像一个填不满的黑洞,让Eduardo很担心他。

不过Eduardo跟Dr.Stuart谈到这个问题时,医生认为Mark是一个很聪明也很理智的人,并且建议Eduardo给Mark一些时间,让他慢慢消化掉这种焦虑就行了。

 

“Mark,今天卡罗尔告诉我,赫伯特前天离开ICU。”Eduardo说,“他的状况稳定下来了。”

“哦?”Mark冷笑了一声,“那希望他接下来足够坚强到面对Facebook和警方。”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些,”Eduardo想了想,“我想去见他一面。”

“为什么?!”Mark的声音立刻拔高,“没这个必要。”

“这也是Dr.Stuart所支持的。”Eduardo说,他知道Mark向来信任Dr.Stuart,果然,这个名字一被抬出来,Mark就沉默了。

“理由?”半晌,Mark松动了。

“Koon Chung死了,”Eduardo回答他,“车祸这件事因为他的死亡,所有人的愤怒、疑惑都没有出口。可是赫伯特活着,Mark,你得明白,他活着这很重要,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如果你想追究的话,我和Facebook所能做的远比你多。”Mark说,“你根本不需要出面,我敢保证,他会付出最大的代价。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但我想要的并不是让他付出代价,因为那已经是他必须付出的了。我想要的是面对恐惧本身,真正感受到它不再是一个威胁。而这些事情,谁也不能代替。”Eduardo对他说,“Mark,即使是你。”

Mark的呼吸变得很急促,环在他腰上的手也紧紧扣住他的肋骨,黑暗里Eduardo仍能感觉到他可怕的怒火。

正在Eduardo考虑自己是否要退让的时候,他听见Mark这样说,“我知道你最近对我妥协了很多事情。但我发现,无论你再怎么配合,你的妥协也不会让我完全满足,因为对某样事物的渴望是没有止尽的,正如没有一个富有的人会停止对财富的掠夺,所有当权者都希望获得更多的权力,成功的人想要攀登更高的巅峰;所以,停止一种欲望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更值得追求的其他事情。”

Eduardo感到自己腰上的手放松了。

“我当然不希望你见他,但是我想或许你可以借此告诉我,什么做法比我完全掌控一切更好。”Mark对他说,“所以,如果你确实觉得自己必须去见他,而我假设你对这件事也已经有了很好的认识,那么我的回答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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